第437章 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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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爐裏的炭火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溫瑾潼的高熱退了,但溫北君的心卻沉了下去。
他站在藥房的陰影處,手中捏著那片從字帖夾層裏掉出的七葉蓮花瓣。老太醫令說,這花瓣上沾著"雪裏紅"的餘毒,若非及時發現,溫瑾潼的咳血症狀會逐漸加重,最終……
"王爺。"衛子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跛足踏在青磚上的聲響格外沉悶,"查清楚了,那盒胭脂確實是北狄使者帶來的,但經手的人是元玨。"
溫北君沒有回頭,隻是將花瓣碾碎在掌心。七葉蓮的汁液滲入他指腹的薄繭,帶著微微的苦澀。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忽然密集起來。
"元玨現在在哪?"他的聲音比簷下的冰棱還冷。
"逃了。"衛子歇低聲道,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但我們在他的住處搜到了這個。"
火漆已被拆開,裏麵隻有寥寥數字——
"驚蟄之日,取虞王女。"
溫北君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他轉身時,案上的燭火猛地搖晃,將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映在藥櫃上,像柄出鞘的利劍。
“你們早就知道他有問題,卻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他!”
年近四旬的虞王聲嘶力竭的怒吼著,好像在控訴著眾人的疏忽。
三更的梆子剛敲過,虞王府就傳出消息——小郡主因高熱不退,需靜養月餘,謝絕一切訪客。
溫瑾潼的閨閣裏,鎏金熏籠吐著安神香。溫北君坐在床沿,看著女兒熟睡的小臉。她睫毛上還沾著方才喝藥時委屈的淚珠,在燭光下像細碎的鑽石。
"爹爹……"她突然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指,"你要出門嗎?"
溫北君一怔。碧水生前也總這樣,在他出征前夜突然驚醒。他輕輕撫過女兒額前細軟的絨毛:"嗯,爹爹去辦點事。"
"帶上我的平安符。"溫瑾潼掙紮著從枕下摸出個歪歪扭扭的刺繡香囊,紅線歪斜地繡著"爹爹平安"。
他接過香囊時,聞到裏麵七葉蓮幹燥後的清香。
門外,劉棠的紅紗束腕在廊下燈籠裏若隱若現。溫北君最後看了眼女兒腕間平安繩上那顆碧水留下的玉珠,轉身沒入夜色。
驚蟄當夜,雷聲碾過皇城。
元玨帶著死士潛入虞王府時,雨水正順著他的玄鐵護腕往下淌。他踩過西廂房窗下的海棠,花瓣混著泥水濺在靴麵上。
"床榻是溫的!"死士掀開錦被低呼。
元玨臉色驟變,腰間玉佩突然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這不是風聲,是劍鞘碰撞的聲響。
溫北君從梁上飄然而下,琵琶淚在閃電中劃出湛青弧光。元玨倉皇拔劍,劍鋒相撞時爆出刺目火花,照亮了溫北君眼底的殺意。
"你知道她是誰的女兒。"溫北君的聲音混著雷聲砸下來。
元玨的劍被挑飛時,他看見窗外閃過一道紅影——劉棠的雙刀正割開最後一個死士的喉嚨。
"溫北君!"元玨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博古架,"你女兒中的毒隻有我知道……"
琵琶淚刺入他咽喉時,溫北君貼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元玨瞪大的眼睛裏,倒映著窗外又一記閃電。
五更天,溫北君推開寢殿的門。
溫瑾潼正踮腳去夠案幾上的蜜餞罐子,聽見聲響嚇得摔進錦被堆裏。晨光透過窗紗,照見她中衣上歪歪扭扭的針腳——昨夜她偷偷把爹爹的裏衣拆了重縫。
"爹爹!"她撲過來時發間的銀鈴清脆作響,"你身上有雨的味道。"
溫北君單膝跪地接住她,玄甲上的雨水洇濕了地毯。他摸到女兒腕間平安繩上的玉珠,想起元玨咽氣前那句"銅雀未死",卻隻是將臉埋進女兒帶著奶香的發絲裏。
"我給你帶了禮物。"他從懷中取出個油紙包,裏麵是西市李記的鬆子糖。
溫瑾潼歡呼著去搶,卻摸到他袖口暗沉的血跡。她突然安靜下來,把糖塞回他手裏:"爹爹先吃。"
穀雨這日,虞王府的枇杷開得正好。
溫瑾潼蹲在藥圃裏,看郭孝儒將七葉蓮的種子埋進土裏。她腕間的平安繩換了新的,那顆玉珠被溫北君編進了自己的發繩。
"先生。"衛子歇拄著拐杖走來,手中軍報的狼頭火漆格外醒目,"北境大捷。"
溫北君沒接軍報,目光落在遠處——劉棠正舉著溫瑾潼在摘杏子,小郡主的笑聲驚飛了一樹麻雀。
"先生不過目?"
"不必。"他轉身時,腰間香囊裏七葉蓮的清香隨風散開,"今日陪她放紙鳶。"
暮色漸濃時,溫瑾潼趴在爹爹肩頭睡著了。她手裏還攥著半截風箏線,紙鳶上的"歲歲平安"四個字,是溫北君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寫的。
簷下的青銅風鈴輕輕搖晃,將月光搖碎在父女倆交疊的影子上。
衛子歇在父女身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去打擾這對父女。
“衛大人,真的不用告訴王爺嗎?”
衛子歇搖了搖頭,這次不是他自作主張,是真的沒有必要去麻煩溫北君了。
他們早就不是曾經那群需要溫北君護在身後的少年了,他們是如今大魏的年輕一代,不再需要那個年近四旬的中年人擋下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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