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目泣血
    "鎮海龍"號撞上暗礁的瞬間，李奇聽見龍骨斷裂的聲響像極了紫禁城除夕夜的爆竹。
    他死死抓住鑲滿羅盤的指揮台，看著蒸汽壓力表的銅針在警戒區瘋狂跳動。
    底艙傳來閩南水手的吼叫："右舷漏水！堵漏隊上！"
    "全艦棄船！"傳令兵剛喊出口，海水已漫過鍋爐房鐵門。
    趙老頭突然推開眾人，布滿老繭的手掌按在艙壁滲水處："這是雙層船殼結構，用隔水艙法還能撐半個時辰！"
    李奇看著這個曾參與鄭和寶船複原的趙老頭，想起上月派他在泉州船塢學習的"水密隔艙"模型。
    趙老頭已攤開海圖，露出滿幅的航海標注——從交趾支那到忽魯謨斯的航線上，密密麻麻標注著暗礁與洋流。
    "帶潛水夫來！"李奇踹開變形的艙門。五名疍民壯漢咬著羊皮氣囊躍入渾濁的海水，他們腰間纏著趙老頭特製的銅管潛望鏡。
    李奇拔出匕首割斷將旗繩索，染血的日月旗墜海時，他看見西班牙旗艦"聖菲利佩號"正在兩裏外轉向。
    三層炮窗同時迸發的火光中，隱約可見荷蘭海軍上將斯佩克的白金假肢反光——這瘸腿的海上豺狼竟親臨前線督戰。
    海底的泥沙被暗流攪成旋渦。
    領頭的林阿火突然踢到塊硬物，琉璃鏡照出半截蟠龍紋船桅——這是永樂年間寶船的規製！
    當他扒開珊瑚礁時，鄭和船隊的鎏金船艏像赫然顯現，龍目鑲嵌的夜明珠竟在深海中泛著幽光。
    "龍王爺顯靈啦！"林阿火的手勢在水下劇烈顫抖。
    隨行的軍器局匠師卻發現了更驚人的秘密：寶船殘骸周圍散布著成箱的磁石，排列成先天八卦陣型。
    當他試圖取下一塊時，懷中的羅盤突然瘋狂旋轉，指針直指夜明珠方向。
    海麵上，李奇盯著不斷下沉的"鎮海龍"號，突然發現漂來的寶船碎木上釘著枚佛郎機火繩槍彈頭。
    "三百年前的鉛彈？"他刮下彈頭表麵的包漿，露出底下刻著的拉丁文數字"1521"——這正是正德年間屯門海戰的時間。
    "將軍！水下有異象！"潛水夫冒頭時鼻孔淌血。
    他們拖上來的夜明珠被漁網裹著，仍發出詭異的嗡鳴。
    當珠子靠近航海圖時，圖紙上的馬六甲海峽突然扭曲成漩渦狀，墨跡沿著看不見的磁力線遊走。
    趙老頭的白發被海風吹得亂舞："這是鄭和的牽星術！夜明珠裏摻了隕鐵屑！"老傳教士顫抖著將珠子按進星盤凹槽，二十八宿的銅釘竟自動重組，拚出條繞過荷蘭水雷陣的秘道。
    突然，觀測台傳來驚呼。
    渾身濕透的羅盤官指著西南方："漲潮了！"隻見本該三日後才來的大潮提前奔湧，將西班牙戰艦衝得東倒西歪。
    李奇望向手中夜明珠，發現內部鐵屑正隨潮汐湧動變幻圖形——這竟是能預測海洋磁暴的活體羅盤！
    "全軍轉舵！借潮突圍！"李奇將夜明珠按在"鎮海龍"號殘存的舵輪上。
    奇跡發生了，即將沉沒的鋼鐵巨艦如同被龍魂附體，在磁暴與潮汐的雙重推力下，竟擦著暗礁劃出新月軌跡。
    當艦艏的永樂通寶刮碎"聖菲利佩號"的聖母像時，荷蘭人的鐵甲艦正在雷暴中燃成火炬。
    殘月東升時，李奇在寶船殘骸裏找到個鎏金匣。
    匣中鄭和手書的《星槎勝覽》殘頁上，朱砂批注的"滿剌加"三字正在滲血。
    他蘸血在航海圖上一抹，顯現出的隱形航線直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老巢——巴達維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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