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薩保再離阿摩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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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姝思慮一番,忽而側過臉,青絲順勢垂落,眼波流轉似春水:"那子惠哥哥呢?”
    高澄扣著秦姝手指,緊了一緊,抬眼眉峰微挑,眼底燃光,抿嘴笑道:
    “我的心就大了,我所向往,可不止一處,隻願天地之間,任我馳騁......”
    “就像大將軍喜歡的美人一樣,不止一個!”
    趙北秋蹲在石階上,束發的紅綢帶被風吹得歪斜,雖在鄴城不久,可高澄在京中的風流韻事卻是打聽得一清二楚。
    秦姝瞧出高澄眸中閃出寒意,立刻說道:“北秋,我倒是有些餓了,你去幫我尋些吃的填肚子!”
    “誒,好嘞!”
    高澄望著趙北秋背影轉過街角,喉間溢出聲冷哼:
    “明日就打發這碎嘴子去晉陽喂馬。省得整天嘰嘰喳喳,讓人心煩!”
    “他是跟著我來的,子惠哥哥。”
    秦姝抿笑,補充了一句:“即便嘴碎,也比過子惠哥哥十四懂事!”
    這句話點得高澄脊背發涼,實在是不難想到自己的那些爛舊事,急忙解釋。
    “阿姝,那時都是不懂事,趙北秋那小子說錯了,我現在懂了,弱水三千,隻你一人姝!”
    秦姝抿笑不語,繼續往前走著。
    "阿姝!"他急急去捉她的手,卻見她已旋身走向長街。
    赤洪嶺籠在連綿細雨裏,山道旁的野櫻剛綻出粉白,便被馬蹄踏碎在泥濘中。
    宇文護伏在馬鞍上,鴉青粗布袍吸飽了水汽,沉甸甸壓著潰爛的箭傷。
    箭頭深嵌背膀皮肉已兩日,為逃追兵,他來不及停留療傷,此刻翻卷的傷口已經泛白,膿血混著雨水浸紅了半個後背。
    他勉強抬著眼皮,睫毛上凝著細密水珠,艱難的看著前路。
    “薩保啊……你莫睡……”
    此時已由閻姬驅馬,攥著韁繩的指節發白,她如今已是六十多歲老嫗,厚重的喘息混在雨幕裏。
    盡管閻姬緊緊拽著宇文護的身子,但他仍是失去意識,身子晃悠之際,從馬上重重摔倒在地,裹挾著雨泥。
    閻姬急忙從馬上翻下來。
    扶起宇文護,焦急的呼喚:“薩保?薩保!你怎麽這麽燙?”
    前方開路的侯龍恩也猛然駐馬,跑回查看。
    “將軍該是傷口發癰!”
    此時他又似發覺了什麽動靜,疾跑回前方的坡峰,透過扭曲的樹影查看:“不好,東南向……約二裏……十五騎,追了過來。”
    鐵護腕重重砸向一旁老鬆。
    “末將去引開……”
    “站住!”閻姬厲喝一聲,反手抹去麵上雨水,露出眼角皺紋,眼神確是堅毅。
    “春雨迷蹤,你當高歡的斥候是睜眼瞎?”
    宇文護聽到母親的話,睜開了眼,艱難的弓起身子。
    隻見母親跪立在泥濘之中,雨絲順著她銀白的發髻淌進領口,在鎖骨處積成小小水窪——那裏橫著道陳年刀疤,是當年柔然圍城時為護他被流矢所傷。
    “阿……阿娘……”
    他掙著去握母親的手,候龍恩連忙去扶。
    “您和龍恩先逃,薩保......薩保後麵跟來!”
    “得子如此,我也瞑目了!”
    宇文護聽到這句,掙紮著就要起身,好不容易救回的母親,又如何能讓她再度陷入險境。
    閻姬拇指輕輕摩挲著宇文護的額鬢,閉目含淚,決絕的站起來了身。
    宇文護已被侯永恩扶起身子,奮力的要去拉扯母親的衣袖。
    六十老嫗的手竟穩如鐵鉗,將他生生按回:“薩保兒時最喜春獵,可記得那隻白翎雉?”
    她突然哼起鮮卑小調,皴裂的指尖輕點兒子眉心,“待雨停了,阿娘……”
    “末將寧死不行此事!”侯龍恩突然跪倒,泥水浸透犀皮護膝。
    “還是讓末將去引追兵吧!”
    閻姬低笑,用帕子覆在兒子滾燙的額上:
    “龍恩,你是指望著我,帶你們將軍去長安嗎?
    二十年前,老身或許可以!
    可如今,如今老身……連這具身子,都是拖累!
    你若去引追兵,我們都得死!”
    侯龍恩隨即默言,神色跟著這對母子悲痛而悲痛。
    “阿娘,您要作何?”宇文護當然猜到了母親的意圖。
    山那頭,已經傳來馬匹嘶鳴。
    “龍恩!”
    閻姬先是厲聲,然後忽地放軟。
    “打暈他。”
    “不!不......阿娘.....阿摩敦!”宇文護已經哭成淚人,細雨青白,混雜著他的抽涕淚珠滴滴滑落。
    盡管極力的掙紮撲向母親,卻隻能見著母親一步一步後退!
    像兒時哄他喝藥時的呢喃,“就當全了……全了老身最後的臉麵。”
    宇文護目眥欲裂,他看見母親拔下骨笄,將白發草草綰成男子髻;
    “阿摩敦,求您……”
    嘶吼混著血沫噴濺,卻被侯龍恩的掌刀斬斷。
    最後一瞬,他嚐到母親唇間鹹澀的雨,混著鐵鏽味的淚。
    閻姬立在路央,看侯龍恩的黑馬馱著兒子消失在雨幕中。
    她慢條斯理地纏緊護腕,決然轉身而去。
    在回路上,便竄入一旁岔道,再行百餘步後,故意露出身子眺望。
    “他們在那兒!”
    一追兵眼尖,馬鞭指向閻姬逃跑的方向。
    “可馬蹄印......”
    “頭兒,往西的蹄印淺,怕是布疑。”
    “老東西倒是會挑衣裳。”
    他咧開嘴,“追!”
    “老虔婆!”
    追兵的呼喝驚起林間昏鴉。
    十匹戰馬呈扇形包抄而來,鐵蹄濺起的泥點子砸在她臉上,帶著春寒的腥氣。
    首領的馬鞭梢頭,晃晃悠悠吊在閻姬鼻尖前:“宇文護倒是孝順,留親娘擋刀?”
    四周響起哄笑。
    有士卒用刀背拍打馬鞍,濺起的水花淋濕了閻姬的白發。
    她巋然不動,任由雨水順著皺紋溝壑淌進領口。
    “將軍可知,”老婦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如磨刀石,“鮮卑人如何訓獵犬?”
    笑聲戛然而止。
    為首領頭的眉骨挑了挑,隨即挑起環首刀作勢要砍:“老東西找死!”
    “頭,大王要活的……”
    那首領忿忿不平的收了刀。
    “立馬分五人,往西繼續追!餘下的人,把這老嫗給我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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