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春雷驟響憂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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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夜風挾著驛館庭院裏淡淡槐香鑽進窗欞,秦姝攥著被角的指節發白。
    榻邊藥碗還殘留著褐色的渣滓,高澄瞳孔凝滿焦灼,正用絹帕拭她額角的冷汗。
    服了三天湯藥,該來的始終要來。
    “不是說能保住孩子嗎?為何會如此?”她第三次問同樣的話。
    老醫師的喉結滾動兩下,瞥見高澄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忙堆起笑:
    “娘子寬心,老夫再開兩劑保胎的湯藥......”
    話音未落,秦姝忽然弓起身子。
    綾褲上暈開的猩紅洇濕錦被,她望著那片刺目的紅怔了半晌,突然抓住高澄的衣襟:
    “……你早知這藥性,對不對?你哄騙我!”
    “阿姝你聽我說......”高澄伸手想要抱她,卻被狠狠推開。
    “那可是……”秦姝慘笑含淚,終究抿了抿嘴,默了下去,徐之才說得不假,高澄做得又算錯嗎?
    隻不過自己一直有個假希望,如今驗證的,原來所有擔憂才是真的!
    這一切能怪誰?如果非要怪,不正是自己縱情肆意的結果嗎?
    自己與高澄該怎麽走,本來無路!
    “拿這孩子的命換我的命,可問過我?子惠哥哥……我不願……”
    身體的疼此刻竟抵不過心中的痛。
    窗外開年的第一道春雷驟響,閃電照亮她蒼白如紙的臉,淚水混著冷汗滑進鬢角。
    高澄立在原地無所措手,絳色領袍的織金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襯得他麵色愈發陰鬱。
    “若再來一次,我照樣要你活著!孩子沒了可以再生!
    阿姝,莫再傷心了!”
    醫師也佝著身子也急忙補充:“是啊!娘子,失胎心傷,恐留遺症…不可多思啊…”
    鹹淚入口,秦姝艱難的蜷著身子,悠悠歎了一句:“緣分沒了……就沒了!”
    終究是聽不到一聲阿娘,若隨性自然才是真的,那一切果報緣何如此?
    秦姝閉目,放鬆下身子,高澄才得了機會,攬著她倚到自己懷裏。
    屋內一時人影交錯,忙碌不停。
    ……
    高歡掀開犀皮帳簾時,簷角銅鈴正被雨滴敲出梵音。
    他望著階下老婦,沉聲道:
    “先在鄴京東山,你兒宇文護,欲殺吾兒。
    如今在晉陽,又拐帶走吾女,夫人您說,如今孤又該如何?”
    閻姬想起了那個令宇文護留戀的那個女子,雖不知其中緣由,但隻覺解釋再多,也是無用。
    不卑不亢,字字如鐵:
    “老身不過爛命一條,得兒千裏來救,已是無憾,無奈逃脫艱難!
    若高王要老身性命,隻管取去!何必多此一問?”
    高歡一時愣住,四周靜得能聽見雨滴在甲胄上迸裂。
    “你不怕死?”
    “怕。”閻姬突然笑了,“但更怕我兒為我這老嫗,白白送死,若真如此,老身苟活於世也是不安,死了也難瞑目。”
    高歡隻覺這老嫗倒是令人敬佩,來回踱步間,徐徐問道:
    “既是千裏救母,又何必中途舍棄?且還拐走孤的義女,看來夫人這兒子,實在算不得孝子!”
    閻姬緩了口氣,搖頭否認著高歡的話語。
    “固然難舍,卻是忠孝難全,吾兒自有吾兒當歸,高王愛女,也自有她的去處!”
    一刻沉寂後,“帶下去。”高歡忽然揮手,金甲侍衛應聲而動。
    “大王?”綦連猛按刀疑慮。
    “這老嫗……”
    燈火印著高歡唇角陰影,“宇文氏的家眷,活著比死管用。更何況,以孝殺人,實行不通!”
    ……
    秦姝斜倚在床榻,微歪著頭,窗外玄燕掠過春枝,銜泥振翅的聲響驚碎簷鈴,卻驚不醒她霧靄沉沉的眸子。
    高澄伏在案上,狼毫墨汁將落未落,高洋從鄴城寄來的密函堆疊如山。
    案頭香爐吐著龍腦煙,卻壓不住滿室藥氣苦澀。
    驛館外馬蹄踏碎沉寂,擾了高澄思緒,擲筆之際,抬眼望了一眼榻上人,連睫毛都不曾顫動。
    兩人雖是同屋,一人心係的是朝中要務,一人心念的是海闊天空。
    斛律光玄甲帶風疾步邁入庭院,驚得玄燕飛散。
    “明月!?”
    高澄驚起,連忙前去迎接。
    餘光再次去瞥秦姝,仍是蒼白愁眉,無奈歎了口氣,便步出房門。
    “大將軍!”斛律光單膝跪地。
    “明月,你如何會來此處?”
    “大王有令,令明月護衛大將軍安全,明月不敢有怠!”
    高澄抿嘴笑了笑,知道父親苦心。
    “鄴中情形如何?”
    “稟大將軍,一切如常。”
    ......
    再回房時暮色已染透茜紗窗。
    高澄望著秦姝瓷偶般的側影,忽將腰間玉帶鉤重重拍在案上:“握槊可好?投壺可好?哪怕你要觀我舞劍——”
    她終於抬眼,眸中碎冰映著他絳袍金冠,恍如隔世。
    高澄挨著榻沿坐下,離朝半月有餘,雖然是有所顧慮,可此刻他更希望秦姝能從失子之痛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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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姝,其實我......實在想陪著你,浪跡天涯!”
    這一句,終是撥動了秦姝心弦,雖是似是而非。
    見秦姝眼眸有動,高澄緩緩開口,
    “當年邙山......父親給我兩樽酒,金樽朱門,銀樽天涯!”
    喉間泛起幹澀,恍又見著,金樽裏晃著龍椅倒影,銀盞中盛著塞外孤月,
    “我仰頭飲盡那金樽酒,可銀盞碎片,卻日夜剜著我的心!”
    高澄雙眼溢出淚痕,順頜滴落,掌心貼上秦姝冰涼手背,驚覺自己指尖竟在顫抖,“若你現在說要走......”
    秦姝心頭驀地刺痛,眸中淚光模糊。
    ——高澄是注定要長成參天巨木的種子,而她更像一片枯木殘葉,他該紮地生根,她隻有飄零破碎。
    本該有所斷舍,何必糾結眷戀?
    “子惠哥哥,你自塞北陰山而來,見過遼闊蒼穹!帶我去看看?可好?”
    高澄凝著秦姝,眼含欣喜,一把攬過佳人入懷。
    “好!”他咬碎這個字,似能去填,心底的那份虛妄。
    館舍西邊的土牆根下,幾個侍衛抱劍閑散,一人剔著這牙縫碎肉,嘀咕道:
    “我偷偷瞧了幾眼,那東廂的娘子,真是個可人兒,難怪大將軍,絆在這樂平郡。
    咱也不能幹瞪眼啊?聽說,西街有個‘胭脂鋪’,能買俏娘唇上膏,要不去逛逛?”
    “你身上幾個錢?還‘胭脂鋪’,小心回去被母老虎,嗅出了味兒.....”
    “咳.....咳”
    王紘緩緩步出土牆,“你們要逛窯子就逛窯子,別瞎亂扯,小心舌頭.....”
    “對了,明兒個北上,可別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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