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月滿玉壁映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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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月滿玉壁映忠魂
    陳元康扶著高歡緩緩落座。
    “損傷無數?損幾何?傷多少?”高歡緩過口氣來,沉聲低問。
    跪在地上的小卒隻知戰事慘烈,不知全數,喉頭哽咽著連連搖頭。
    此時劉豐跨入帳中,神色肅沉:“大王,方才清點戰損,這一個時辰,折了玉壁城內、堵在洞內的,約莫兩千,燒傷者正陸續抬回,但多數已氣若遊絲,重傷兵卒一千已無法再戰。”
    “韋孝寬、韋孝寬。”高歡突然暴喝,可任憑如何發泄,心中的堵卻怎麽都通不了,壓得他氣悶。
    陳元康隻好抱手稟告:“大王,衝車已組好,當務之急,請準北麵將士暫撤休整,待明日再行攻城。”
    高歡仰麵闔目,喉間滾出渾濁歎息。
    “好,傳令,全體將士休整三日,以告亡士。”
    李業興蜷在位上顫抖,偷瞄著高歡眉間陰雲,生怕被怪罪問責。可高歡也不知是忘了,還是太過煩憂,竟然沒問他任何話。
    帳內格外安靜,劉豐終於說出了心中疑惑:“這數十處地道方位都暴露了,以至於敵軍早早掘好長塹,等著我們上鉤,隻怕,隻怕我軍中混有細作。”
    李業興聽了這才舒了口氣。
    “細作?”
    “何來細作?”
    “管怎麽來的,就是該揪出來。”
    帳內細語討論翻騰起來。
    陳元康站在高歡身側,細細思索著,封子繪端坐如初,捧起茶盞抿了抿。
    高歡轉過頭,凝著劉豐,聲音逐漸變得威嚴低沉:“細作?倘若我軍中果真混著細作,又該如何揪出來?何人能獻良策?”
    封子繪此時立身抱手,說道:“參與掘道的士卒太多,一個個摸底,隻怕動搖軍心,敵軍既能守株待兔,我們就來個引蛇出洞。”
    高歡急切道:“怎麽個引法?”
    “大王正好命大軍休整三日,隻需鼓舞三軍,言我軍在東營組新的發石車,可擲五十斤大石,拋射千步,威力......”
    封子繪話音未落,斛律金便調侃道:“真有這樣的發石車,那城裏的兩處高台,還不得被我們打散架咯?”
    高歡微微頷首,語氣已經變得輕鬆一些:“大司馬,先別急,子繪繼續說。”
    “是,如此一來,細作定然會潛入東營查探,我們事先埋伏好人手抓住行動鬼祟者審問便是。”
    “好,這事兒就交給你。”轉頭立在身側的秦姝,繼續說道:“與陽瞿君辦。”
    秦姝聽到陽瞿君,微微側了側首,又垂下了,低聲回了個是。
    “......明日......孤要親自祭奠,已經折損的那一萬將士。”
    ......
    韋孝寬立於玉壁南台,凝望城下火光點點,沒有戰鼓,沒有號角,甚至連馬嘶聲都聽不見分毫。
    夜風拂雲,滿月是那樣亮,那麽圓。
    副將瞧不出他的神情,他已經這樣杵立了許久,最終忍不住問:“都督,您在想什麽?”
    “月雖滿,人卻殘,多少父母喪子,多少兒女喪父,縱然我在城上得勝,也想為這些亡魂默哀。”
    “他們是西賊,不應當死有餘辜嗎?”
    韋孝寬斜眸看了一眼身旁副將,肅聲說道:
    “戰場上死的,不分敵我,皆是忠魂。敵視我為寇,我視敵為賊,不過是各為其主、各守其義罷了。刀兵相見,終究是蒼生之劫。若能止戈,便是天下大幸;若不得不戰,隻得以戰止戰,隻有這山河一統,才能天下太平。
    但願我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這一天。”
    帳內青煙繚繞,高歡斜倚著白虎皮榻。秦姝端上藥湯進入,擱到案上,正欲起身離開,卻被高歡抬手攔在當場。
    “阿姝,你坐下聽便是。”
    說話間,端起藥一口氣悶下,藥碗叩擊脆響驚破沉寂。
    秦姝忙遞上錦帕,高歡擦拭著嘴角,目光卻始終落在陳元康身上。
    “孤這次,是不是又錯了?如今想來子繪的建議,倒是更為穩妥。”
    陳元康低眉緊鎖,沉吟片刻後,低聲回道:
    “大王,時勢使然。一子不慎,未必滿盤皆輸。隻是連番攻城未果,軍心已然動搖。不若暫且退兵,來年再圖大計?”
    “退兵?”高歡猛地抬眼盯了陳元康好一陣,隻能看見他低垂的額頭發髻。
    轉頭望向帳外沉沉夜色,眼中盡是不甘。
    “昔日你勸孤進軍,孤卻退兵,至今追悔。今日你勸孤退兵,孤仍舊不想聽......元康啊,孤隻怕有生之年,難見東西一統,孤實在不想抱憾而逝!”
    “大王!”陳元康極力的想要開解麵前的主上。“您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大王當千萬歲,定能見東西一統!”
    “千萬歲?”高歡臉上溢出苦笑,同時崩出淚痕,愈發感傷難收:“半年來,孤常夢故人,前幾天,孤竟夢到了爾朱兆。”
    “孤不求千萬歲,唯求再活個三載,三載......”縱然這樣說,隻因他自覺,三年都是奢望。斷斷續續的病痛,他自己知曉。
    漸漸收了心裏的那些不甘,放鬆下來:
    “元康啊,你的忠心,孤都看在眼裏。你對子惠的忠心,孤也......都明白。若孤真不能完成大魏一統,你,要好好輔助吾子。”
    陳元康重重的點著頭。
    “孤這次,還想試一試,萬一就破城,萬一就攻破玉壁了呢?”高歡緩緩合上眼瞼,慢慢躺了下去。
    秦姝才輕手收了藥碗,兩人一前一後掀開錦簾,出了氈帳。
    陳元康忙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秦姝:“陽瞿君,此信雖外封署了我的名兒,裏麵卻又封了一道,是給你的。”
    秦姝唇畔噙過一抹沉笑,接過帶了一聲:“謝謝。”
    拆開:“自別後,軍情急報,日夜不絕,父之境況,亦能詳知。唯獨姝影,隻為相思......”
    字字皆念,句句成思,高澄書信可致,可連日命隕的兵卒,家書何期?
    翌日天明,高歡命大軍於城南角掘下深坑,數萬屍體,逐一安置其中,領軍中從將祭拜。
    韋孝寬在城上靜靜凝視,更令守城將士,不得趁機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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