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河陰解枷裴寬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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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彭樂留下樂恂守備新城,自己則押著裴寬前往河陰麵見高澄。
就是想知道,此刻大司馬是不是也有捷報。
裴寬被按著跪倒在地,肩膀微側,掙開些許壓製,抬眼望去。
隻見榻上一人盤坐著,低頭處理著桌案上堆疊書文,容顏秀清,氣度儒雅,想必這就該是高澄。
正凝神,高澄側目望來,他倒不躲閃。
高澄擱筆後,自榻上緩緩起身,細細打量眼前人,見其左肩上的箭頭仍未拔出,卻神色自若,毫無痛楚之態,心底倒是敬他堅韌鎮定。
問道:“我實在不知,卿本河東名士,何以一心西顧?”
“為臣者,當一心追隨天子。天子往西,臣不敢往東!”
略一停頓,又道:“此問不妨問先帝孝武,又為何西行?”
高澄心底冷笑,這個話茬去接也沒意思,畢竟連父親自己都覺得那是一場嚴重過失。
不過東西對峙招降納叛本就是另一種較量,高澄淡淡應了一句。
“孝武結局誰都清楚,卿又何必執迷不悟?”
裴寬也就無話可說,隻唉唉歎了口氣。
“來人,為長寬卸下枷鎖,使醫士為其療傷!”
“卿本三河冠蓋,自有遠見才識,若效忠於我,我必使卿富貴,關中貧狹,又何有卿的用武之地?
就此安心留在河東吧,勿再懷有異心便是!”
既然高澄以禮相待,裴寬就被解開枷鎖後,神色感激,對著高澄深深作了一揖。
等人被引出後,彭樂半開玩笑:“大將軍,您就這麽解了他的枷鎖,不怕他跑了?!”
高澄垂眸笑了一聲。
黑獺用人之道確有獨到之處。這麽多年,總體來說倒是東麵往西麵投降的人多。
這人心到底該如何,才能抓得住呢?
果真,夜深人靜時,裴寬用剪刀將臥氈裁成條狀,然後首尾相接編成長繩。
將一端牢牢係在床柱上,另一端纏在腰間,借著夜色掩護,從樓窗縋繩而下,悄然遁走。
高澄倒無所謂一人逃走,隻是九曲城那邊遲遲沒有捷報,一直遣人督促。
斛律金索性遣斛律光親自回報。
“連日來,父親數次從東麵發起攻城,折損將近五百士卒。
九曲城牆依著山勢而建,敵軍居高臨下占盡地利,強攻確實非上策。
父親深思後以為,覺得九曲城西麵群山環繞,這一年來城中糧草多靠劫掠我軍輜重,或搶收東麵平原百姓的莊稼而來。
況且揚誌戍已經扼守著敵軍由西往東一方糧道,所以欲取九曲,唯有徐圖才行。
父親的意思是,待其糧盡援絕,才是破城良機,望大將軍再作權奪。”
陳元康適時道:“大將軍,如今已拔新城,這九曲城已算得上一座孤戍,拿下隻是時日問題,且敵遠我近,自有楊誌、百家、呼延三戍阻截西寇糧道。
如今主要的目的是收複潁川,從東往西進才算是明智之舉。
北麵大軍還是及早撤回河陽,使進可攻退可守為宜!”
高澄沒有親自到過九曲城,輿圖也不能詳盡了解其地形。
前前後後也聽了不少人道九曲易守難攻,斛律金的意思也夠明白,加之自己等在河陰也不是辦法。
如今有件大事,他還得盡快返回晉陽。
於是道:“謹慎些也是好的,若九曲果真如玉璧般易守難攻,確實不宜久耗。”
說著回案:“傳函使。”
書下詔書遞給傳給函使:“傳我軍令,使大司馬先撤軍往河陽。”
“諾!”
高嶽與紹宗也即將入潁川。於是委任斛律金為五萬大軍總督,負責截擊西麵來援之敵,使高嶽等人能專心攻打潁川。
自己則經太行返晉陽。
揚愔剛任為吏部尚書,昔年高隆之所查的偽竊官職之事在高澄授意下也重啟。
當初高隆之因群小聚眾鬧事,不敢繼續糾察。
從官員委任上,高澄任吏部尚書期間,雖終止停年格製恢複九品中正製,在於選拔能吏,也更側重文官選用。
但魏多經戰事,從爾朱世隆起,為收買人心,朝廷開始廣授官職。
如普通士兵也被授予將軍、或兼任其他散職,幾乎所有督將兵吏無不卦虛銜。
另如中散大夫、太中大夫、光祿大夫五等大夫之類的官職泛濫,沒有人員限製。
上述虛銜職位的任命流程,一小小令史都可全權授予。
吏部令史張永和、州府崔闊等人就是利用這一漏洞,十幾年來不斷偽造任官文書私授官職,如今糾察、自首暴露出的就達數萬之眾。
高隆之與楊愔特來晉陽請示。
高隆之道:“處死張永和等人倒是簡單,罷免五等大夫以及其他州府吏史也很容易,隻是......如今正是用兵之際,掛著虛銜的官兵有數萬之眾,若生變故......還請大將軍權奪!”
楊愔也深知此事對於高澄掌軍的影響,即便不生變故,但總歸會失一些人心,但堅決認為應當悉數罷免偽竊官職。
“某些竊位者雖掛虛銜而無實俸,卻已動搖吏治根基。人心不是靠這些虛銜抓住的,一紙朝廷文書,哪怕是偽敕,便可用於擅權行事。
若然,怎會這麽多捐班納職之輩?一時退讓,隻會使這些人得寸進尺。剜除毒瘤總要痛一痛,但這樣,病根才除得了啊!”
高澄信手將魚餌投入瓷缸,饒有興致地看著魚兒爭相奪食,徐徐說道:
“遵彥說得對毒瘤需除!
繼續查,無論多少人,查出後就由尚書省聯名擬定奏書,呈遞陛下後就落實處置。
所有偽職就該悉數罷免,徹底革除這一積弊才行,無需顧慮影響!”
過去一年,高澄將主要精力用於平定侯景穩定大局上。
如今局勢稍定,高澄覺得也是時候該徹底革除一些弊政了。
對於高隆之所言,他沒有太多顧慮,他可不願對不正不規不法之事有所妥協。
高隆之默然,隻怕高澄的雷霆手段,要再度降臨了。
綺娜緊緊抓著衾綢,額上密密麻麻布著細汗,臨蓐的痛已煎熬了一整夜。
木韓曄也整整央求了一夜,直到高澄晨起,才準予了穩婆前去接生。
一直到晚上孩子還未降生。
婁昭君無再心情難安坐在內殿等待消息,領人疾步到了綺娜宮院,盡管這孩子血脈存疑,但畢竟涉及兩國邦交。
沒見高澄身影,婁昭君很是不悅,肅聲吩咐:“快去傳大將軍,公主誕嗣,非同小可,他怎麽能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