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白情看向突然出聲的老人。
    一頭雪白長發用簪子挽在腦後，皮膚光滑極其白皙，宛如少女，氣色極好，身穿湖藍色對襟長袖旗袍，氣質格外優雅。
    孫白情認識她，是和葉柔住在一起的老人之一。
    麵對葉柔身邊的人，她語氣客氣三分，擺出虛心求教的態度：“請您指教。”
    宋知書溫和道：“是115塊天然未雕琢的紅寶石。”
    王紅紅是個喜歡當裁判的性格，當下湊近去看展品的介紹卡片，出聲道：“不對啊，宋阿婆，這上寫的也是113塊，誌願者沒講錯。”
    宋知書堅定道：“那就是卡片也寫錯了。”
    王紅紅覺得不可能，這麽大一博物館，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就在這時，聽孫白情承認道：“確實是115塊，是我說錯了。”
    她一拍腦袋，語氣有些懊惱。
    宋知書則笑道：“沒關係，你介紹的很好。”
    孫白情湊到葉柔身邊，好奇問道：“葉柔，這位奶奶是什麽人啊？”
    葉柔笑著介紹道：“宋奶奶家祖上三代都是開當鋪的，走南闖北見識的東西多，對這方麵也很了解。”
    宋奶奶家積攢的古董文物，大多也是當鋪收來，一代代傳下來的。
    “怪不得……”
    孫白情服氣了。
    開當鋪是靠眼力和經驗賺錢，比她厲害理所應當。
    王紅紅見孫白情也說是115塊，撇撇嘴，指尖敲敲展板上的資料卡片：“你們這麽大一博物館，怎麽還犯這種低級錯誤？”
    “你在胡說什麽！”忽然，一道陌生聲音插入。
    一個帶著圓框眼鏡的年輕男人氣勢洶洶衝過來，瞪著王紅紅：“你給我再說一遍！”
    他個子瘦小，臉色蒼白，圓框眼鏡下的眼睛細長，格外有神，目光灼灼瞪著王紅紅，聲音尖銳，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王紅紅也不是怕事的性格，換句話說人越多他越興奮，當即道：“說就說，你們這麽大的博物館，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115塊……”他卡住，磕磕巴巴道：“什麽未天然雕琢的紅寶石，給寫成113塊，這不是低級錯誤是什麽？”
    他越說越順，氣勢也愈發凶，仗著個子高，完全壓製住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手臂上也戴著紅袖章，顯然也是誌願者之一。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寫的明明就是115塊！”
    王紅紅聽他死鴨子嘴硬，脾氣上來。
    一挽袖子，扣住他脖子將他壓向展板，指著資料卡片，讓他仔細看：
    “你給老子好好看看，你們寫的是不是113？”
    圓框眼鏡近乎是貼在展板上，年輕人氣的剛要大罵王紅紅粗魯，不耐煩掃過資料卡片，待看清上麵寫的真是113，臉色瞬間煞白！
    博物館開業，副館長也就是他老師，邀請了許多考古界大佬。
    要是讓他們注意到這種低級錯誤，他們觀的口碑可就砸了！
    年輕人顧不上計較王紅紅的粗魯，像是戰鬥機猛地跳起來，氣勢洶洶推開眾人衝了出去。
    “一驚一乍，嚇老子一跳！”王紅紅下意識看向嫂子，見她沒事，這才放心。
    “錯了還敢跑。”王紅紅擼著袖子就想把人抓回來。
    周亮拽住他：“你消停一會吧！你是來參觀的，不是當紀檢員的，折騰什麽。”
    他說著壓低聲音，湊在王紅紅耳邊提醒道：“別忘了江哥叮囑我們什麽。”
    提起江哥，王紅紅打了個寒顫，老實了。
    葉柔耳力敏銳，聽到他們提江辰名字，正要好奇問，就見剛剛氣勢洶洶跑走的年輕人，拽著一個正在打哈欠，胡子拉碴，頭發雜亂的男人又跑了回來。
    男人嘴上不幹淨，一直在罵髒話。
    葉柔聽了一些，男人是在抱怨年輕人打擾他補覺。
    就在這時，孫白情暗罵一句：“爹的，真晦氣。”
    葉柔側頭看向她：“怎麽了？”
    孫白情是臨時插隊，就參加過一天正式的培訓。
    但她自小在人際關係更複雜的大家族長大，所以即便隻有一天，她還是摸清楚了博物館內部人員的關係。
    她低聲道：“博物館有兩個館長，除了穀館長外還有一個副館長，姓胡，我們都叫他胡館長，也是考古界很有資曆的大拿。”
    “那個戴眼鏡的是他學生，是他老師的無腦吹，聽不得人說他老師壞話，不定時抽風，我們私下都管他叫楊癲瘋。”
    葉柔嘴角微微抽動。
    孫白情繼續道：“他拽著的那個是胡館長的侄子，外號胡塗。”
    “糊塗？”葉柔問：“為啥叫這個外號？”
    “他就是一個門外漢，正經學都沒上過幾天，對文物更是一問三不知，憑借胡館長進了博物館，瞎指揮，鬧了不少笑話。”孫白情說著還翻了個白眼。
    鄭致遠安靜聽著，聞言問道：“既然有問題，為什麽不去和你們古館長反映？”
    孫白情麵對葉柔外公，神色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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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館長和胡館長關係不好。”
    “聽說是對於文物保護和展出方麵意見不一致。總之經過商議，古館長隻管文物展出和保護這方麵的事情，內部工作則由胡館長負責，所以說了也沒用。”
    鄭致遠微微擰眉。
    他和古學是老相識，清楚古學有個毛病，隻要大方向不錯，特別擅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這些年他還是這樣。
    想必古學也知道胡館長侄子幹的糊塗事，但為了博物館順利開業，全都忍了。
    鄭致遠不讚同擰眉。
    三人談話間，楊帆已經拽著胡興到了介紹板前，厲聲道：“我明明和你說的是115塊，為什麽這裏是113！”
    胡興當著這麽多人麵被拽過來，隻覺得丟人。
    他一把打開楊帆的手，拽拽衣襟，不耐煩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
    楊帆瞪大眼睛，氣的臉通紅，指尖戳著展板，發出咚咚悶響聲：
    “這不是大事？什麽算大事？”
    “這麽多業界前輩也會來，要是讓他們發現會怎麽想我們展館！”
    “老師明明開業前說了，不能馬虎，不能馬虎，你答應的好好的，結果呢？”
    “行了。”胡興語氣煩躁：“錯了就拿下來改唄，嘮嘮叨叨沒完沒了，煩死了。”
    “我煩人？”楊帆氣的嗓門更高：“明明是你做錯了事，現在成我煩人了？”
    “吵什麽！”一道嚴厲聲音炸響。
    葉柔側頭看去，隻見看熱鬧的人群間走出一個人。
    看歲數和古館長一般大，穿著一身黑西裝，麵色嚴肅，鬢角花白。
    他沉著臉走出來，吵嚷不停的楊帆和胡興二人同時閉上嘴，低下頭。
    葉柔了然，這位應該就是“胡館長”了。
    他低聲訓斥了學生和侄子，對參觀的人道歉，很快就把這件事平了過去。
    葉柔見沒熱鬧看，剛想讓孫白情領著他們在向前走，忽然袖口被拽住。
    她側頭看過去，是宋奶奶。
    “怎麽了？”
    宋知書麵色凝重，低聲道：“這件……怎麽像是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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