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烽煙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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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八年,八月,河南彰德府。
    盧象昇的帥帳設在黃河渡口,帳外飄著“剿賊總理”的纛旗,旗麵被河風撕開幾道裂口。案頭堆著七府告急文書,最上麵那份沾著血指印——是洛陽糧商被饑民分食前咬破手指寫的求援信。
    “督師,洪部堂又截了我們的餉。”參軍捧著空蕩蕩的餉箱,箱底幾隻餓死的虱子還在抽搐,“弟兄們三日沒見米了。”
    盧象昇摘下鐵胄,露出斑白鬢角。他摸了摸腰間祖傳的雁翎刀,刀柄纏著的紅綢已褪成褐色,那是去年在滁州剿寇時,百姓獻的萬民傘流蘇。
    “告訴將士們……”他忽然劇烈咳嗽,帕子上綻開血梅,“就說我盧象昇,明日帶頭渡河!”
    西安,洪承疇行轅
    西北剿總衙門內,洪承疇正與陝商宴飲。
    “這尊玉佛,可是藍田新坑出的冰種。”陝商總會王老爺掀開錦緞,佛像眉心一點翡色,恰似美人痣。
    洪承疇撫須而笑:“聽聞高迎祥掠了秦王墓,倒不及諸位雅趣。”
    絲竹聲裏,親兵呈上密報。洪承疇瞥見“李長風艦隊現身登州”幾字,笑意驟冷。他揮退歌姬,蘸著酒水在案上寫了個“剿”字,水痕很快被地龍烘得無影無蹤。
    閿鄉,闖王大營
    李自成赤腳踏過滿地箭鏃,牛皮靴早在商洛山突圍時跑丟了。他抓起把混著砂石的糙米塞進口中,嚼得滿嘴血沫:“老高,額們得換個打法。”
    高迎祥正擦拭從鳳陽皇陵搶來的金編鍾,聞言抬頭:“咋?學洪閻王築京觀?”
    “築他娘!”張獻忠掀簾而入,腰帶上別著三顆童子頭顱,那是他從襄陽知府衙內搶的,“要額說,先屠了開封,讓朱家看看什麽叫真龍血!”
    營外忽起喧嘩,饑民如潮水般湧來。他們舉著樹皮做的“闖”字旗,瞳仁餓得發綠,像群嗅到腐肉的豺狗。
    紫禁城,罪己之夜
    十月廿三,欽天監奏報彗星襲月。
    崇禎獨自跪在太廟前,龍袍上沾滿香灰。列祖列宗牌位在燭火中明滅,恍惚化作十三陵的巍巍山影。
    “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皆亡國之臣……”
    他忽然暴起,一腳踹翻供案!
    三牲祭品滾落在地,太祖畫像被羊血染紅半邊。王承恩領著翰林們衝進來時,正聽見皇帝對著虛空嘶吼:
    “洪承疇養寇自重!盧象昇沽名釣譽!李長風海外稱王!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是男兒!”
    崇禎九年公元1636年),明末農民戰爭進入關鍵轉折階段,而崇禎皇帝終於迎來了一個讓他振奮的好消息。
    七月流火之際,農民軍領袖高迎祥率部自終南山疾馳而下,意圖直搗西安以圖大業。這位被推為"闖王"的陝北漢子,身披重甲穿越子午穀天險,卻在周至黑水峪遭遇陝西巡撫孫傳庭精心設計的伏擊。時值盛夏暴雨,起義軍連日斷糧,戰馬羸弱,而孫傳庭憑借地形之利,在狹窄穀道兩側布下天羅地網。
    陝西周至黑水峪。
    暴雨衝刷著秦嶺北麓的千溝萬壑,黑河水暴漲如怒龍。高迎祥的闖軍殘部擠在峽穀泥濘中,馬蹄陷進腐葉堆,濺起的泥漿裏混著血沫——他們已經三天沒吃過整粒糧食,連戰馬都開始啃食皮帶。
    “闖王!前頭有座廢廟!”探馬從雨幕中鑽出,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能避雨!”
    高迎祥抹了把糊住眼睫的血痂,那是昨日與洪承疇親兵隊廝殺時留下的。他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雨水順著鐵胄縫隙灌進脖頸:“進廟!生火!”
    殘破的山神廟裏,篝火剛燃起,忽聽梁上“哢嚓”一聲輕響。
    “有埋伏!”
    孫傳庭的伏兵從神像後、地磚下、房梁上暴起!陝西邊軍的鎖子甲在火光中泛著魚鱗般的冷光,雁翎刀專砍人腿——這是孫傳庭研究闖軍流寇戰法後獨創的“斷蹄陣”。
    高迎祥揮刀劈開兩個刀牌手,卻發現廟門外豎起三重拒馬槍,槍頭淬著幽藍毒藥。暴雨中傳來孫傳庭的冷笑:“高闖王,本撫用五百斤砒霜泡了這些槍頭,特為你備的!”
    廟內闖軍突然慘叫——篝火裏摻了生石灰,遇水沸騰!
    混戰中,高迎祥的親兵隊長突然反水,一槍捅穿他的坐騎。這漢子原是米脂驛卒,此刻滿臉涕淚:“闖王!他們抓了額娘……”
    高迎祥墜馬瞬間,十八張鐵網兜頭罩下!網上綴滿倒鉤,扯下他半邊臉皮。孫傳庭緩步而來,烏紗帽下雙眼如鷹隼:“聽聞闖王愛聽秦腔?本撫請了華陰老腔班,送你一程。”
    暴雨中果真響起嘶啞的《金沙灘》:
    “楊繼業碰碑啊……魂歸五台山——”
    當關中戰火正熾時,張獻忠、羅汝才聯軍正悄然實施戰略轉移。是年秋,兩部避開孫傳庭主力,經鄖陽、興安翻越秦嶺,如利刃般切入四川腹地。
    九月,巴山夜雨漲秋池。
    張獻忠的革左五營踩著棧道腐木潛入四川,崖壁上“西江石壁”的摩崖石刻被潑上人血。羅汝才撫摸著新繳獲的弗朗機炮,炮身上還沾著保寧知府的腦漿:“八大王,打成都還是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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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個逑!”張獻忠一腳踹翻俘虜的秀才,踩著《蜀都賦》竹簡獰笑,“先屠了梓潼縣,給朱家小兒送份中秋禮!”
    那夜,七曲山大廟的魁星像被套上闖軍紅巾,文昌帝君手裏的玉笏換成剝皮刀。
    在劍州今四川劍閣),他們遭遇明將羅萬象阻擊,起義軍以夜襲戰術破關奪城;至梓潼時,又巧妙利用暴雨夜色,渡過湍急的梓潼江直插敵後。據《明季北略》記載,張獻忠除擅用"以走致敵"之策,更善用心理戰——每攻克州縣必梟斬貪腐官吏,開倉濟民,故所過之處"饑民簞食壺漿以迎"。僅兩月間,義軍便連克綿州、瀘州、巴州等重鎮,前鋒直抵川北重鎮保寧今閬中),迫使明廷急調湖廣總兵秦翼明入川會剿 。
    十月初三,高迎祥的囚車抵京。
    百姓爭擲臭雞蛋,卻見鐵籠裏的“闖王”已成血人——孫傳庭為防劫囚,挑斷他手腳筋,用魚線縫住眼皮。經過正陽門時,忽然下起冰雹,有稚童驚呼:“龍鱗!老天爺撒龍鱗了!”
    最終在高迎祥被淩遲處死於京師,其部眾由李自成收編,"闖王"大旗得以延續 。
    在河南的一個小村莊裏,瘦骨嶙峋的孩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大人滿臉愁容,無奈歎息。突然,一陣激昂的歌聲打破了村莊的沉悶:“吃他娘,穿他娘,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起初,隻是幾個年輕人小聲哼唱,聲音雖小,卻帶著希望與力量。很快,這聲音像野火一般,迅速在村子裏蔓延開來。老人們停下手中的活計,孩子們也跟著節奏蹦蹦跳跳,原本死寂的村莊瞬間充滿生機。
    村口,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激動地說:“這闖王真是咱窮苦百姓的大救星呐!隻要他一來,咱就不用再交那要命的糧稅啦!”旁邊的年輕人用力點頭,握緊拳頭道:“沒錯!我要去投奔闖王,跟著他讓咱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女人們雖然沒說話,但眼中也閃爍著期待的光芒,開始默默收拾行李,準備迎接新的生活。
    隨著歌謠的傳唱,越來越多的村莊響應。人們奔走相告,成群結隊地匯聚在一起,等待著闖王的到來。當李自成的起義軍出現在視野中時,人群沸騰了。大家揮舞著手中的旗幟,高喊著歌謠,熱烈歡迎。起義軍紀律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還開倉放糧,救濟饑民。百姓們看到希望,紛紛加入起義軍,隊伍不斷壯大。
    雖然高迎祥被抓住了,但是新的闖王誕生了,這個闖王——他姓李!
    崇禎在城樓上眯起眼,看著那顆曾震動半壁江山的頭顱被按上砧板,突然想起李長風——那個“十八子主神器”的讖語難道是他領會錯了?
    劊子手的鬼頭刀落下時,一隻信鴿掠過血霧,腳環上“濟州”二字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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