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亭把做好的晚飯擺在鍋裏溫著，她換上幹淨的衣服坐在家門口等兒子回來。
    原本是不想去的，可兒子一直在動搖她的決心，動搖就算了還不守時，再過一會沒準清安就到家了。
    這邊剛從棋盤上下來趙軍路被他爹拍了一下手背，“又想跑，你準備上哪去啊？”
    他就是個臭棋簍子，偏偏每次休假回來都要被大院裏的長輩拉著下棋，加上有他爹坐鎮想跑都跑不了，“娘說今天想去政府給清安送飯。”
    聽到事關孫子，趙國平擺了擺手嫌棄地趕他走，“去吧去吧，當老子的不如兒子，這棋下的還沒有清安一半好。”
    “哈哈哈哈老趙你也是，這麽些年了還看不出來啊，小路就是沒開這個竅他學不會的。”
    “是啊，話說今天怎麽要給清安送飯了呀，政府裏不是有食堂嗎？”
    “嗐，最近清安忙，老婆子心疼孫子而已沒多大的事。”趙國平撿完棋盤上的棋子招呼著老友接著再來一局。
    “清安今年有三十了吧，老趙就沒想過給清安找找對象？”
    說起這件事整個大院裏有待嫁女娃的家庭無一不盯著趙家的孫子，年紀輕輕身居要職不說，長得還不錯，這幾年也做出不少成績，為人磊落沒有複雜的男女關係。
    不僅自己努力，他爹前年在軍中升了職，他娘還是文工團的舞蹈老師，家庭氛圍更是大院裏數一數二的好，趙清安怎麽看都是好女婿的最佳人選。
    可惜的是趙清安成日早出晚歸，他們想拉關係都見不到人。
    “這我可不管，兒孫自有兒孫福，如果找媳婦還要靠家裏那清安也太沒用了。”趙國平兩手一攤滿不在乎。
    他還能不知道這幾個老家夥在想些什麽嗎，想進趙家的門那得清安喜歡才行，跟他說有什麽用，他才不是什麽老古板非要插手小輩的婚事。
    “快快快老張該你落子了，再不抓緊時間天都要黑了。”
    “別催別催，在看了……”
    何秋亭坐在兒子的自行車後座上看著沿路的街景，感歎時間過得真快，騎車載著她的兒子肩寬體闊完全看不出小時候瘦弱的模樣，如今成了家裏新的頂梁柱。
    政府離青雲街不遠，騎車十分鍾就到了。兩人在門衛那登記好到訪信息，正準備往裏走就被門衛叫住，趙軍路皺起眉頭有些疑惑，總不能是他寫錯字了吧。
    “兩位是來找縣長的？”
    衛建平是保衛科的一員，他剛和同事換班便遇到了這兩人，原本以為是來辦事的沒當回事，可當他下意識看向那高大男人的臉時，意外發現他好像看到了縣長十幾年後的樣子。
    看完登記表，衛建平立刻喊住要進去的兩人再次詢問起來，生怕耽誤縣長的事。
    “要不我們還是別進去了。”被門衛這麽一喊，何秋亭蒼老的手捏著衣擺有些退縮。
    “沒事的娘，他隻是問問。”趙軍麵色不善地轉頭看著喊住自己的門衛。
    衛建平被這不含感情的眼睛注視，好像一條冰涼的毒蛇吐著蛇信子從褲腿鑽上來，爬到他的喉嚨處張開帶著寒氣的尖利的毒牙在躍躍欲試，
    咽下唾沫緩解喉嚨的幹澀，冷風吹進衣服裏，他被汗濕的衣裳凍了個機靈。
    “我們確實是來找趙縣長的，他不在嗎？”
    “在，縣長在食堂，從這邊直走然後右拐就到了。”衛建平立正站好，臉上的表情比麵對隊長時都要認真嚴肅。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趙軍路衝著門衛點點頭，一手護著老娘一手推著自行車朝著門衛指的方向走。
    他一會兒見到兒子要說一下這個問題，領導的具體位置哪能讓門衛這樣隨便說出來，還有沒有規矩了。
    今天是在縣政府食堂吃飯人數最多的一天，平時急著回家給孩子老人做飯的，去找朋友玩的都沒回家，等著下班去食堂嚐嚐到底是什麽鹵肉能香到三樓的辦公區裏。
    大家原本上班上得好好的，幾位大領導出門沒多久程秘書就回來帶點了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同事出門。
    留守在辦公室的女同誌則是在討論發生了什麽事，猜他們幾點回來。
    這一等就到了下午，問他們去做了什麽都不吭聲，隻神秘地笑著說等縣長上來就知道了。
    不多時，趙清安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宣布讓所有人下班後務必去食堂吃晚飯，今天有鹵肉吃。
    剛想歡呼的眾人在看到從縣長辦公室出來的程秘書喚回理智，省長還在，要繼續向大領導展現墉田縣政府的良好作風，要穩重，要嚴肅。
    窗外飄來陣陣肉香，趙清安默默把窗戶關嚴實避免影響到自己的工作效率。
    辦公室能關窗後廚不行，守在灶前熱鹵肉的方師傅整個人要被這鹵肉熏入味了，兩位幫廚習慣性地拿起筷子就要往鍋裏伸，結果被方建一巴掌打在手上。
    “這次誰也不能偷吃偷藏，要是讓我發現了，你們兩個就給我滾蛋。”
    後廚的工作並不複雜，除去每天供應的兩餐飯外沒有其他額外的工作，這樣的好單位要是被縣長抓到小辮子誰都別想好，剛才縣長沒有明說，但其中的意思他很清楚。
    方建心疼地看著鍋裏的肉，要是能給小孫子帶一塊回家多好啊。哪怕縣長說了可以帶他也不敢，萬一前腳帶一碗回家後腳食堂換了個新師傅他怎麽辦。
    沒吃到肉還挨了打，兩位幫廚憤憤不平地把筷子丟回碗裏，陰沉著臉夾出鍋裏的鹵肉剁塊裝盆。
    方建下鍋熱菜時發現這兩個鐵盆不是同一種口味，有辣的和不辣的，除開口味不一樣裏麵的東西是一樣的，肉類丸子甚至還有少見的豆製品。
    等他們把菜擺到窗口正好卡上了下班時間，沒幾分鍾辦公大樓裏跑出來一群人，方建為防止幫廚偷吃，這兩盆鹵肉他親自負責。
    沒敢手抖，一勺滿滿的有肉有湯，排隊的眾人都樂得直誇他今天手真穩，誇得方建手裏的鐵勺都要拿不穩了還得繼續尷尬地笑著打菜。
    站在後麵排隊的趙清安聽的真切，往常看在方師傅做的不算過分，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今天他是不可能帶著祥雲俠送的鹵肉回家喂小孫子了。
    在趙清安的熱情吆喝下兩盆鹵肉被吃得幹幹淨淨，就連最後一勺湯都被程秘書拿來拌飯吃。
    要不是方師傅見情況不對提前打了一勺出來，他們廚房三人今天就隻能聞著肉香吃青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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