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堆著積雪，正好又是工廠下工的時間，人群中你擠我我蹭你的往前移動，張秀花推著車跟著人潮走。
    小兒子參軍這麽多年她早就清楚電話裏的潛台詞，‘等一會兒’是在來路上、‘人不在’是在外訓練、‘不便透露’是出短期任務、如果加上‘請留言’大概就是歸期不定了。
    這全是她這些年摸索出來的規律，仔細算算能和小兒子通上電話的機會一直不多，信件也是一兩個月才有一封。
    一到長興街餘立楓就嚷嚷著要下來走路，他出門前李娟大方地給了他一塊錢巨款，這一路上他都想好了要給他娘買些什麽禮物。
    看見人來人往的供銷社更激動了，他捏緊口袋生怕錢從裏麵掉出來，這裏和他娘說的一樣。
    供銷社就是很多人空著手進去，用錢換很多東西走出來的地方。
    年前的供銷社十分擁擠，張秀花隻能抱著餘立楓避免他被人踩到，貨架上擺滿了嶄新的商品，就連暖水壺都擺了兩排。
    靠著門口的櫃台擺上了一捆捆的的春聯福字貼畫等，那款式要比前陣子的新穎多了。
    更別提副食品櫃台的貨架，擺放整齊的餅幹盒子糖果罐子，牢牢吸引著孩子們的視線。
    張秀花這次來主要是買炒菜用的配料，再買些糖果餅幹備著過年時分給孩子們也就完事了。
    手上提著油壺醬油瓶，努力擠進副食品櫃台掏出錢票憑著大嗓門順利的買到兩斤散裝餅幹和兩斤水果糖，看到櫃台裏的麥乳精她沒多猶豫從其他人手裏搶下一罐。
    趁著農閑多給家裏的男人們補補身體，等開春下地才能比其他人多掙些工分。
    擠出人群張秀花看著手上提著的東西終於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她彎腰問楓哥兒要買些什麽，隻見楓哥兒從兜裏拿出一塊錢遞給張秀花，開口道：“楓哥兒想給娘買一根頭繩，不知道這些夠不夠？”
    餘立楓的大嗓門蓋過了周遭的嘈雜，大娘們停下交談探頭過來看看是誰家養的好孩子，來供銷社不要吃的喝的而是給娘買東西。
    張秀花則是驚訝於餘立楓身上居然有這麽多錢，再一次刷新了她對老三兩口子寵孩子的認知，誰家五歲的孩子身上會有一塊錢啊。
    見奶奶不回答自己，餘立楓彎彎的小眉毛扭成毛毛蟲，他看上了一條紅色的頭繩好漂亮的。
    旁邊在買肥皂的大娘推了推沒說話的張秀花，“大妹子，孩子等著你回答呢。”
    張秀花回過神，慈愛地摸著餘立楓的腦袋，真是個好孩子。
    “夠的，楓哥兒怎麽想到要給你娘買頭繩？”
    “娘的頭繩都斷了，她這幾天用破布條綁的頭發。”餘立楓牽著奶奶的手走到雜貨櫃台指著那條他看了好久的頭繩問營業員多少錢。
    那根正紅色的頭繩和常見的不一樣，它是用紗巾做成的頭花上麵還有些小亮片，一般是年輕姑娘買的多，營業員還是第一次遇到要買這樣的頭花送給結過婚的婦女。
    她把小客人要的頭花放在櫃台上，看著隻比櫃台高一個腦袋的孩子，她沒忍住伸手捏了一下肉乎的臉頰，果然和她預想的一樣，軟極了。
    “小朋友，這個頭花要五毛錢哦。”
    餘立楓霸氣地把手上的錢一遞，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軟肉一顫一顫的，“要兩個，謝謝阿姨。”
    眾人見這個小男孩真的買了兩個頭繩，立刻沸騰起來，拉著張秀花討教養娃技巧。
    “大妹子，你家把孩子養的真好啊，還會說謝謝呢。”
    “平日裏怎麽教的，我家那個混世魔王每天不是闖禍就是在闖禍的路上。”
    “是啊是啊，這樣的娃娃養著多省心。”
    張秀花笑著擺擺手隻說是孩子是他娘教的，其餘的話沒有多說生怕得罪人。
    帶著楓哥兒走出供銷社，她一眼就看到有一個姑娘在吃果脯，眼看著她就要走進人群裏，張秀花追上去大聲喊，“前麵背背簍的姑娘等等。”
    她拉著餘立楓跑了幾步伸手拉住林窈的背簍，“姑娘等等。”
    林窈其實有聽見有人在喊，不過她不覺得是在喊自己，路上背背簍的又不止她一個。
    直到她被人拉住走不了，才疑惑地回頭，還真是在叫自己？
    在鬆軟圍巾的包裹下隻露出上半張臉，一雙狹長的眼睛在不做表情的時候顯得有些凶。
    “姑娘，冒昧地問一下，你剛才吃的果脯在哪有賣的？”張秀花靦腆地笑著。
    在大街上這樣攔住小姑娘問吃食是有些冒昧，不過誰讓她兒子好這一口，偏偏供銷社還沒得買。
    “楓哥兒來跟姐姐問好。”她推了推躲在身後的孫子想緩解兩人之間尷尬的氛圍，見他不肯出來，張秀花有些驚訝這還是剛才在供銷社大大方方的楓哥兒嗎？
    見到小孩，林窈習慣性地掏兜拿吃的，抓了一把李子幹送到小男孩麵前，“姐姐請你吃果脯。”
    餘立楓紅著臉從奶奶身後出來道謝，眼前這個姐姐好漂亮，長得白白的像小叔叔買的糕點，還給他甜甜的果子吃。
    楓哥兒咬了一口果子，嚐到甜甜的果肉裏麵有一絲酸酸的口感很驚喜，他舉著手裏的果脯放進奶奶的嘴裏，見奶奶和他一樣露出好吃的表情開心得笑彎了眼睛。
    張秀花嚐到這個果子的味道就知道小兒子一定喜歡，他就愛這口酸甜味。
    “這果子真好吃，是在哪家供銷社買的？我也想買一些給孩子們甜甜嘴。”
    林窈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當街問的人，想到她說是給孩子的沒有多心。
    大過年的，總有舍得買些不管飽的零嘴哄孩子開心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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