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國棟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毫不意外地看到坐在客廳裏翻看報紙的老丈人。
    最開始林國棟進廠時間短又沒有做出什麽成績，廠子裏分房子輪不到他，於是跟著妻子在娘家住了五年，為此沒少被人在背後說閑話。
    他們當時運氣好抽簽抽到了這套三居室，不僅空間足夠一家三口活動，最讓趙棠滿意的是新房子裏有自己的衛生間，從此告別早上去公廁排隊的尷尬場麵。
    如今他們這處房子就在老丈人家隔壁，是新蓋的六層樓房，兩家近的很。
    說來他每個月去長青街吃飯還是老丈人定下的，為的就是維持好表麵和諧，不能讓外人傳出風言風語影響趙家在墉田縣的名聲。
    正在輔導兒子作業的趙棠聽到外麵傳來的熟悉男聲，用手中的鉛筆在課本上劃了個範圍柔聲叮囑，“應該是你爸爸回來了，你先背著，等會兒媽媽來檢查，不許偷懶。”
    說罷便起身攏了攏頭發，步伐輕快地離開兒子的房間。
    聽到門口開合的聲音，林國棟和趙東升自覺停下交談，靜靜注視著從拐角處走出來的趙棠。
    在明亮的燈光下，烏發紅唇身材姣好的女人笑意盈盈地撲向坐在沙發上的丈夫，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宛如明媚的少女。
    “誒誒誒，別。”
    林國棟被這一撲撞了滿懷，嘴上在拒絕，雙手卻牢牢護住女人東倒西歪的身體生怕她磕到旁邊的茶幾上。
    “你居然拒絕我！”趙棠不滿地揪著丈夫的頭發，往下拉了拉，直到聽到他求饒才得意地鬆開手。
    “我剛從外麵回來，衣服髒兮兮的不好抱你。”瞥見對麵老丈人不善的眼神，林國棟低聲哄著，“聽話，爸還在呢，先起來坐好。”
    趙棠撇了撇嘴直起了身坐在沙發扶手上緊挨著林國棟，看向趙東升的大眼睛裏明晃晃地寫著‘爸爸快走’。
    被女兒嫌棄這麽多年，趙東升早習慣了，歎著氣疊好手上的報紙準備收拾收拾走人，公事還是明天去廠子聊算了。
    林國棟喊住要走的老丈人又強硬地將妻子拉到沙發上坐好，今晚發生的事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妻子打斷，他得盡快和老丈人通氣以防明天出現突發情況沒有對策。
    “你們談事就談事，留我在這裏做什麽，我又聽不懂。”
    趙棠不解地問著丈夫，她才不要聽那些繁瑣的工作，更何況兒子今天的背誦任務還沒做完呢。
    趙東升也有些詫異女婿的這一舉動，他們在家裏談事時從來不留女眷旁聽。
    不管是家裏的老婆子還是眼前的女兒，也從來不過問他們工作上的事情，平日裏隻需要照顧好家庭就好了。
    林國棟低聲將今晚在長青街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趙家父女的神色逐漸凝重，在聽到那位夏同學口中沒說完的名字時，他們都知道那件事成不了了。
    趙棠氣哼哼地將桌子拍得啪啪響，“千叮嚀萬囑咐，我千叮嚀萬囑咐，她就是管不住那張愛顯擺的破嘴。”
    不知道多少次了，家裏有什麽事情一旦被趙婷婷知道了，不用半天都能傳得整個家屬院人盡皆知。
    這年頭找個工作難如登天，原以為她會憋住不出去亂顯擺，嗬，那張嘴跟她媽一樣，沒個把門的。
    想起堂嫂那副踩高捧低的嘴臉，趙棠嫌惡地皺緊眉頭。
    她原本就不想沾手趙婷婷的事情，可奶奶偏疼這個重孫女，前陣子打電話來，話裏話外都是讓他們這些做長輩的要搭把手給她的寶貝趙婷婷安排好後半生。
    堂嫂拿著雞毛當令箭時不時就上門問情況，被煩了幾次趙棠隻得捏著鼻子認了。
    所幸廠子裏本就打算再招五人進生產部門，三人一同商量正好可以讓趙婷婷進來到林國棟手下學習學習，當個助手也不算占別人的名額。
    畢竟以趙婷婷的脾氣可不敢真的讓她到其他人手下幹活，否則廠子裏別想有安靜的時候。
    這下好了，原本內部招人的計劃因為趙婷婷管不住嘴隻能停止，現在他們要麽不招，要招就得安排一場麵向全縣人員的考試讓符合要求的考生憑本事上崗。
    這樣一來不僅工作量上來了，而且憑趙婷婷的本事還不一定能考上。
    不過轉念一想，趙棠立刻多雲轉晴了，“這可不是我們不給她安排，是她自己得意忘形白白丟了這個機會，這件事哪怕是說到奶奶那也是我們占理。”
    “有本事就自己考進來唄，再說了堂哥家裏又不是揭不開鍋了，兩個兒子都安排進了百貨大樓，怎麽到了女兒這裏就巴巴的指望起我們來了。”
    趙棠早就看堂哥一家不順眼，沒理由為了個隔著房的侄女連累到她爸爸。
    她的這一番牢騷倒是讓身邊的兩個男人露出了笑容，趙東升點點頭十分認可女兒的話，現在這種局麵比讓侄孫女走後門進來以後隨時在她身後收拾爛攤子要好得多。
    送走了老丈人，小別勝新婚的兩口子還沒來得及解解相思之苦就被兒子打破了氛圍。
    “媽媽，我背好啦，你快來。”
    趙棠對兒子的呼喊充耳不聞，緊緊掛在丈夫身上隨著他移動，直到林天賜等不及咚咚咚跑來拽著她離開。
    “哎呀，你會背就行了非要喊我……”
    “媽媽，你答應我的，快點背完我也要去找爸爸抱。”
    身後的粘人精被兒子請走，林國棟可算能騰出功夫收拾自己。
    混亂的一夜過去，林國棟沒勞累趙棠，帶著兒子早早離開了家。
    春天的早晨還有些涼意，父子倆靠在自行車上吃著肉包子，林國棟手裏還幫兒子拿了杯豆漿。
    “可算等到爸你回來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媽都給我吃的啥，下次出遠門帶著我一起吧。”
    林天賜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嘴裏還嘟囔著他媽這段時間在飲食上對他的酷刑。
    可林國棟瞅著兒子肉鼓鼓的腮幫子，怎麽看這小子也不像是掉幾兩秤的樣子。
    “老實吃你的，再多話小心我告你媽聽。”
    趙同誌的廚藝是不怎麽樣，但又吃不死人，兒子就是餓得少了，才會這麽多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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