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陳婷在睡夢中隱約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被吵醒的她蹙眉伸手摸著枕邊的手表，半睜著眼睛看時間。
    眉頭越皺越緊，她下床披著外衣循著丈夫的腳步找去，他的作息一向規律，突然早起讓陳婷有些擔憂，生怕他有什麽不舒服。
    房間外一片寂靜，隻有隔壁女兒房間裏傳來細碎的聲音，昏黃的燈光從沒關嚴實的門縫裏透出來。
    陳婷攏著衣服慢慢靠近房門，眼睛貼著門口的縫隙往裏觀察。
    哪怕十分清楚陸馳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可當她看到丈夫為了能和他同桌吃頓早飯，愣是早起拿著冒著熱氣的帕子將熟睡的女兒哄醒，心中難免酸澀。
    她站在門外聽著裏頭父女倆的對話，直到他倆要出來才輕手輕腳離開。
    陳婷躺回冰涼的被子裏閉眼裝睡，準備配合父女倆安排好的劇本。
    很快，一張略帶涼意的帕子貼在了她的臉上，陳婷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緊接著耳邊響起了女兒無憂無慮的笑聲，她在女兒的期待中睜開了明亮的雙眼。
    在陸綺的催促中，陳婷提著滿滿一籃子的新鮮瓜果跟在父女倆身後走進院內，對著在院子裏晨練的公公恭敬問好。
    汪姨在廚房裏忙活，她隻能自己把籃子送進廚房去，一掀開簾子飯香撲鼻。
    汪曉春正揮著鏟子在熱火朝天的炒菜，一旁的小桌子上已經裝了幾碗熱菜，陳婷看著菜式有些意外。
    一大碗乳白色的魚湯、配上虎皮雞蛋的紅繞肉、酸菜炒肉沫再加上鍋裏正在炒著番茄炒蛋，這和平日裏完全不一樣的配置一看就是汪姨專門給陸馳做的早飯。
    她從櫥櫃裏拿了個海碗又往裏頭放了一小勺鹽，加好水後才從籃子裏拿出裝著桑葚的布袋，將它們倒在海碗裏浸泡。
    這種果子嬌嫩，衝洗時一個不留意破了果皮就會在手上留下紫黑色的印記，要不是女兒愛吃，她才不願意碰這玩意兒。
    汪曉春沒理會帶著孩子在廚房玩的陳婷，自顧自地忙活著上菜。
    她是上頭安排來照顧陸首長的工作人員，在陸家一幹就是三十年，可以說是看著陸馳長大的。
    比起陸家這個後來的兒媳婦，汪曉春更喜歡爽朗大氣的陸馳媽媽，可惜當初陸馳媽媽為了救陳婷出了意外，一屍兩命。
    陸馳永遠失去了母親不說，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最後還嫁了進來，陸家父子因此反目鬧得不可開交，給大院裏的大娘們提供不少話題。
    熱氣騰騰的菜肴上桌，汪曉春擺好碗筷才上樓喊他們下來吃飯。
    除去陸馳愛吃的，桌上還有她順路買來的芝麻燒餅豆腐腦，要是不夠吃還有她昨天走之前煮好的浸泡了一晚上的茶葉蛋。
    重新加熱後茶葉蛋的特殊香氣勾得陸綺直圍在腳邊打轉，汪曉春沒辦法隻得先給她撈一個解解饞。
    “小綺別急，這茶葉蛋還有些燙，汪婆婆喂你吃。”
    陸綺含糊地說了謝謝便就著她的手吃得津津有味，粉嫩的臉頰一鼓一鼓可愛極了。
    汪曉春慈愛地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時不時幫她擦擦嘴角。
    上了年紀後，她就喜歡看小娃娃胃口好把肚子吃得圓滾滾，而且陸綺被教導得極好，性子活潑愛笑愛嬌但極懂事，從不仗著長輩的喜愛驕橫無禮。
    哪怕她再不喜歡陳婷，也得承認她把孩子教得很好，是個合格的母親。
    汪曉春喂完茶葉蛋看向牆上的時鍾，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把孩子交到陳婷手裏，灶上的砂鍋裏還煮著單獨給陸首長熬的米粥。
    陸和平走下樓梯，鼻尖嗅到濃鬱的飯菜香心中起疑，他爹的病剛好，醫生反複叮囑要他吃清淡些，空氣裏霸道的肉香著實不太養身。
    繞過置物架子，眼睛一掃就看到擺放在桌上冒著熱氣的熟悉砂鍋和放了佐料的豆腐腦，陸和平怔愣片刻隨即反應過來這豐盛的一桌菜應該是汪嬸單獨給陸馳準備的，他們吃的還是老樣子。
    陳婷已經帶著孩子站在餐桌旁等著，見他們從樓上下來她先是拉開上首的椅子，等公公落座後才牽著女兒的手坐到丈夫身邊。
    在陸馳沒回來之前，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陸綺在這裏一直是挨著陸老爺子坐的。
    最開始陳婷還擔心女兒不同意換座，可當她和她商量著能不能把位置還給素未謀麵的哥哥時，小陸綺歪著腦袋思考片刻便答應下來。
    這會兒看她安靜坐在凳子上時不時瞟一眼陸馳，陳婷隻覺得頭疼，剛才女兒答應時她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後悔。
    這些年她和陸馳的關係隻比陌生人好一點點，遠遠不到能開口讓他帶著女兒玩的程度。
    她剛嫁進來那陣子還能從陸馳臉上的表情猜中他的心思，這次相見，她本能地避開他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陳婷苦惱地碾了碾碗裏的豆腐腦，看樣子女兒的要求多半得擱置了。
    她打定主意等晚些時候向汪姨打聽陸馳要在家裏住多久，小孩子忘性大，多出去玩幾次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想到這陳婷收拾好心情夾了一筷子的番茄炒蛋喂給在一旁嗷嗷待哺的女兒，從她彎彎的眉眼便知道這酸甜口的番茄很得她的喜歡。
    陸家沒有那麽多規矩，秦崖也不是頭一回來，自然沒那麽拘束。
    鼻尖縈繞的香氣勾得他等不及要吃上熱乎的湯汁拌飯，他先是看了眼桌上擺著的菜，又將視線轉向鍋裏的米粥，緊接著一聲不吭地拿起桌上的兩個大碗就往廚房裏鑽。
    汪嬸菜都燒上了，沒道理沒蒸白米飯。
    果不其然，秦崖一進廚房便看到她正在用飯勺往盆裏舀飯，他笑著從汪曉春手裏搶過木質的飯勺催她去吃飯，“汪嬸快別忙活了，出去吃飯吧，打飯這活兒我來就好。”
    汪曉春樂嗬嗬地拍了一下秦崖的胳膊讓出了位置提醒道：“你陸爺爺陸叔叔一家早上不愛吃飯的，這白米飯你和小馳多吃點，可別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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