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們不是要去車站嗎，怎麽要往這邊走啊？”
    餘建軍鬆開提著的麻袋雙手叉腰歇在路邊左右認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邊應該不是等車的方向，還是說隔了幾個月城裏改道了？
    他沒忍住停下來喊住走在前麵的親娘，從這到省城還得花兩個鍾頭，可別耽擱了買票的時間。
    張秀花回頭看向靠在牆上的兒子立馬發怒道：“靠靠靠，還靠！真當衣服是破布嗎你就往牆上蹭。”
    等他從牆上彈起，果然在側麵看到了清晰的灰塵，等她看見老二把新衣服越拍越髒，額頭就開始突突地疼了起來。
    真是白瞎了老三媳婦做的這身衣服，還沒出遠門就給糟蹋了。
    “行了行了，”張秀花不耐煩道：“別拍了，你媳婦兒就多餘給你打扮。”
    “還不快跟上，耽誤我拿東西你就腿著追火車吧。”
    “哦。”餘建軍見他娘生氣了，立馬追上來傻笑著求饒，可任憑怎麽說都沒得到他娘一點點好顏色。
    張秀花簡直要煩死這個話極多的兒子了，她抬手看了眼時間又愛惜地摸著這隻八九成新的手表，要不是這次出遠門她還真舍不得拿出來用。
    離約好的時間還早，她馬不停蹄地帶著餘建軍先去找餘海換幾張火車上用的糧票，想到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家裏那群小的大的，於是又不放心地囑咐他幫忙照看家裏才離開公安局。
    兩人走遠後餘建軍按捺不住好奇心眼睛一直想往他娘口袋裏鑽，雖然隔得遠，但是他看見了他娘把東西往口袋裏放。
    剛開始還以為娘是給餘海帶的雞肉，畢竟他家在城裏認識的人不多，在公安局的更少。
    結果他娘從公安局出來時懷裏的包裹還在，完全不是他猜的那樣，他太想知道娘跟餘海換了什麽。
    被人一直盯著除非是個死人，不然怎麽會沒有感覺。
    張秀花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拿出折疊整齊的糧票放到餘建軍麵前展示，“這是火車上專用的糧票，看完了就不許再問。”
    一是為了讓他別在盯著自己有話不說，二是給這個沒見識的傻兒子長長世麵，別什麽都好奇到處丟人。
    果然下一秒就傳來他驚訝的聲音，誇她還知道有這種好東西，還嚷嚷著有這種專門的糧票就不用吃發臭的饅頭了。
    聽著兒子的奉承張秀花嘴角翹起走在路上的腳步更加輕快，她之所以會知道還是有次小兒子跟她閑聊時提過一嘴，她才知道還有這種可以在火車、輪船和飛機上用的票。
    到了地方，張秀花張望著對麵空蕩蕩的巷子心想著還有些時間，她把兒子打發去買點吃食省得留在這裏吵著自己。
    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那天那個女孩子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張秀花眯著眼睛回憶著她們短短的幾次相遇，對方似乎沒有穿過重複的打著補丁的衣裳，大概是個家境不錯的孩子。
    顧忌著腳邊的行李，張秀花沒有迎上去而是遙遙地揮著手，剛想將她喊來卻突然卡殼發現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林窈腳步匆匆微張著嘴唇喘氣，額上沁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弄得臉上癢癢的，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沉甸甸的袋子勒得手實在難受，不得已又換了才歇息不久的右手。
    夏芳和黃春分鬧的那一場導致老師大發雷霆將她們兩人喊到辦公室罵了大半節課，而林窈作為被牽連進這件事裏的受害人被叫去問過情況便沒她的事了。
    因為是兩人互毆又看在即將畢業的份上，老師對她們兩人的處罰不算重，隻需要打掃學校廁所直到畢業那天就好，夏芳另外需要賠付學校一筆玻璃的錢。
    臨近畢業又沒有升學的壓力，最近班上人心浮躁老師早就想敲打他們了，現在來了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於是拖堂將近半個小時忍著饑餓又是聽她倆念檢討，又是聽老師指桑罵槐地一通噴，走出教室時就沒看見有幾個是好臉色的。
    林窈在人群中看到了衝著自己揮手的大娘，她無比慶幸自己放寬了很多時間，否則這大熱天的讓人一直等著她會很愧疚。
    她小跑上前氣喘籲籲地鑽進了樹蔭下，手上的袋子重重擱在腳邊她靠著樹努力平複呼吸，扯出一個笑容指著袋子對大娘說道：“東西都在這裏了，麻煩大娘幫我帶一程了。”林窈眨眨眼睛示意她接話。
    張秀花鎮定地將懷裏的袋子遞到她麵前和藹地笑著：“大娘也有東西要給你，這是你家裏讓拿的，說是一點幹貨讓你別舍不得吃。”
    人來人往的路上總要做點樣子，林窈推拒幾次最後不情不願地收下，就連告別時都猶豫著要把手上的東西還回去。
    張秀花望著遠去的背影好笑地搖頭，這孩子還真會做戲。
    坐上前往省城的汽車，餘建軍將明顯重了幾斤的行李抱在懷裏，想說的話因為身邊全是陌生人而不得不咽下。
    在此刻他非常想念他媳婦兒，那個隻用眼神就能和自己聊天的女人。
    沒等他憂愁上，張秀花拉開她準備的布袋從裏麵拿出烙餅丟進兒子手裏，現在可沒有條件洗手，隻能這樣將就著吃吧。
    這次的烙餅和之前做的不太一樣，放著的餡料是用冬天沒吃完的菜幹做的，她還往裏麵混入三小勺切得細細的油渣子，一口下去別管什麽憂愁不憂愁的通通消失不見，隻留下對餡料的讚歎。
    “娘你這手藝真沒得說，對了家裏的孩子們有得吃嗎？”
    雖然從布袋裏拿出來的餅子已經變得鬆軟不夠酥脆，但裏麵的油滋滋的餡料經過長時間和餅子的融合變得十分入味，這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來每次吃餅子都能吃得髒兮兮的蠢兒子。
    張秀花嚼著餅子含糊地說：“留了十來張，你大嫂會安排的。”
    餘建軍一聽是大嫂管飯頓時就放下心來，大嫂那性子就是餓著她都不會餓著孩子們。
    他隻希望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媳婦兒能和二嫂好好相處，可千萬別幹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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