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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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零年 y省a市
    葉烽拎著蛇皮口袋和行李袋隨著擁擠的人潮走出火車站,離家越來越近,他眼中閃爍著難言興奮。
    王靜緊緊跟在他身後。
    臨近年關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大批在外打工的民工返鄉與家人團聚。
    葉烽和王靜是其中之一。
    坐了四天火車身體疲憊不堪,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家人,葉烽心裏就止不住的高興。
    王靜卻愁眉不展。
    二人出了火車站去長途客運站買回縣城的車票,葉烽買到最後一張車票。
    王靜跟葉烽不是一個縣的人,她運氣不好,今天的車票賣完了買到的是明天的票。
    隻能在候車室將就一晚。
    葉烽把王靜的蛇皮袋放她腳邊。
    “拐子太多別跟人亂跑,誰也別信,實在不行去招待所要個房間。”葉烽叮囑。
    “葉哥,我怕,你能陪陪我嗎?”王靜抬頭望著他怯懦地說。
    葉烽搖頭:“抱歉,家裏人等著我回家,有什麽事就找公安。”
    王靜咬了咬唇內的肉,伸手拉住葉烽的衣角,眼神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期盼。
    “葉哥,家裏給我找了個男人,我這次回去就要嫁人,以後,以後咱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麵了,你多保重。”
    王靜長的很漂亮,花兒一樣年紀的姑娘,漂亮的大眼睛裏含著水霧,我見猶憐。
    葉烽沉默了一瞬,說道:“男人好就跟他好好過日子,不行的話就別嫁,關係到你一輩子的幸福,不能什麽都聽父母的。”
    葉烽在鵬城建築工地做工,王靜也在鵬城務工,她在一家玩具廠裏打工。
    兩人相識大半年,葉烽清楚王靜對自己有別樣的心思。
    他掛念著在老家照顧老人孩子的妻子,即便是王靜願意給他白占便宜他也沒那個心思。
    王靜心裏失望,眼神暗了下來,還是笑著應了聲,低頭擦了擦眼淚。
    再抬起頭臉上是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了,葉哥再見!”
    “再見!”
    與王靜告別,葉烽坐上車望著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潮,臉上揚起笑容。
    鵬城做工六年,為省路費這是葉烽六年來第二次回家鄉。
    葉烽不是a市人,下了火車還得坐兩天班車到縣城,再轉趟車坐四五個小時到鎮上,然後再走半天山路才能到家。
    回去一趟路費不便宜不說,在路上一個單邊的時間就要耗費七八天。
    今年大兒子考上大學,兒子出息了他高興。
    工友們誰不羨慕他有個爭氣的兒子。
    暑假的時候忙著幹活兒掙錢,另一方麵是沒結到工錢,好不容易拿到工錢,再舍不得錢也要回家一趟。
    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在讀書,上麵還有兩個老人,光靠他和媳婦種幾畝地養活一家九口勉勉強強能糊口,可孩子們每學期的學費就能愁禿頭。
    村裏人都窮,總跟人開口借也不是個事兒。
    八四年春節葉烽去村支書家串門,聽到收音機裏說深市大開發需要大量勞動力。
    他就琢磨著走出大山去外麵做工。
    掙點錢起碼能讓孩子們都上得起學,老人生病了也看得起病。
    葉烽說服父母和媳婦,跟大哥借了三十塊錢隻身一人去了特區。
    他沒文化也沒技術,嘴還笨,好在身體強壯有一身蠻力,在工地找到活兒幹。
    掙的都是辛苦錢,從剛開始三塊一天的工錢,到現在的八塊。
    一個月掙的工錢比在農村種地一年的收入高。
    媳婦在家照顧兒女和父母,種地喂豬,他在外掙錢。
    去年家裏蓋了幾間敞亮的瓦房,今年兒子又考上了大學。
    大學不要學費還有生活補貼,畢業後國家安排工作。
    算是供出來一個。
    明年二兒子也要參加高考,若是能考上大學他和媳婦肩上的擔子就更輕了,不用再這麽辛苦。
    他和媳婦養孩子們小,等他們老了就能享孩子們的福。
    葉烽心頭火熱,對未來的生活滿是憧憬。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
    這一覺睡的並不踏實,葉烽一直在做夢,夢裏光怪陸離。
    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自己辛苦、悲涼的一生,以及兒女們幸福卻不滿足的一生。
    葉烽從夢魘中睜開眼睛,天陰沉沉的,不知是降溫還是受夢裏的情景影響,葉烽渾身冷的發抖。
    他不禁搖頭笑了笑。
    不過是個夢而已,何必當真。
    抬起手揉揉悶痛的額角,不經意間瞥到左手腕上不知何時出現的猙獰疤痕。
    葉烽愣住了。
    他無比肯定自己左手腕上絕對沒有疤痕,且在上車前他手上都好好的,怎麽睡一覺就有了。
    葉烽使勁兒揉了揉,疤痕依然還在,甚至還能清楚的感受到疤痕帶給他的木木的痛感。
    驀地,葉烽想到夢中的自己,晚年妻子病逝後沒多少年他患上了肝癌。
    想著自己活不了多久,為免自己死後兒女為了爭家產反目成仇,就把所有的家產都給兒女分了,哪知兒女拿到房子和錢都嫌棄他這個沒用又沒錢的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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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臘月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忍受著折磨人的癌痛,絕望中打爛瓷碗用碎瓷片了結了自己。
    這道疤痕,跟夢中用瓷片劃開的位置一模一樣。
    葉烽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
    兩天後葉烽到了縣城,買好去鎮上的車票,離開車還有一個多小時,他把蛇皮口袋放到車上。
    討要到工錢立即去車站排隊買車票,回來的太急沒給家人買點東西。
    難得回來一趟總不能空手,不給兒女買也得給父母媳婦買點什麽。
    不管夢裏的事是否會發生,葉烽到底還是被夢裏的不孝子孫氣的不輕。
    心情受到影響,這會兒他是一點也不想給兒女買禮物。
    路過一家飯館,腳步一拐進去點了兩碗飯和兩個肉菜一個湯。
    這要放到以前葉烽絕對舍不得如此浪費錢,頂多買兩個便宜的饅頭對付對付。
    一切以省錢為先。
    現在他想開了,錢要掙,家要養,自己更要想吃好喝好。
    葉烽吃飽後去百貨大樓,給媳婦方小芝買了塊時興的絲巾。
    豔麗的紅色,很是喜慶。
    方小芝長年累月的幹農活,風吹日曬雨淋,皮膚黝黑粗糙並不適合紅色,但她偏愛紅色。
    又買了麥乳精和糖、餅幹。
    看到煙酒櫃台的煙酒。
    想想夢裏的自己為了省錢,幾十年煙酒不沾,結果不到七十就查出肝癌。
    葉烽看了眼櫃台裏的煙,對售貨員說:“來包紅塔山。”
    紅塔山賣十塊錢一包,價格是真貴。
    他記得夢裏二三十年後還是賣這個價。
    不過也不是買不起。
    葉烽摸出十塊錢遞過去。
    茅台和五糧液的價格超過一百,差不多就是他半個月的工錢。
    這個倒是真買不起。
    百貨大樓出來看到旁邊的郵政儲蓄所,腳步頓了頓往對麵走去。
    兩千多現金變成存折。
    葉烽貼身收好存折,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眸光沉了沉,提著東西往車站走。
    夢裏的一切會不會發生,就看老大會不會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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