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靈到底是什麽意思？”
    坐在後排的王準把‘鬼搖鈴’和‘天師符’收進包袱，抬頭看向駕駛座的陳九亞。
    “是不是將你老婆的靈位移到另一個地方？”
    “我沒有老婆。”陳九亞係好安全帶，打開了半截車窗。
    “剛才米婆叫回來的那個李珂，不是你亡妻？”王準追問道。
    “我們還沒走到結婚那一步……”
    “那就是前女友了，能不能展開說說？”
    “你一個機器人，問那麽多做什麽？”陳九亞似乎已經習慣了小u的瘋言瘋語，他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12點多，明天再送你回公司，加班到現在連晚飯都還沒吃……”
    話雖抱怨，語調卻輕快，眼角掛著掩不住的笑意。
    王準可沒有那麽樂觀，他心裏始終沉著一塊冰——
    那句讓自己電量陡然下降25的女鬼低語。
    它是本來就住在米婆家？
    還是問米儀式出了岔子？
    ‘鬼搖鈴’既然沒有捕捉到任何靈異波動，那就意味著——
    無論女鬼原本從何而來，此刻她已經走了。
    去哪？不知道。
    它要做什麽？
    王準也不知道。
    這時候，陳九亞將車停在一家大排檔雨棚外，他搖下車窗，朝裏頭亮嗓“老板，一份炒米粉，再來一盤鹵拚，打包帶走！”
    “好咧！”
    塑料簾子後，係紅圍裙的服務員應得幹脆。
    陳九亞沒下車，他左手搭著方向盤，右手隨意落在副駕椅背，回頭衝王準挑了挑眉，“小u，你吃不吃電池？”
    “要不要幫你打包幾盒？你要七號還是五號？”說完，他自己先樂了，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
    “我不叫小u，我叫王準，你可以喊我王隊。”王準沒有太在意對方的調侃，隻是糾正稱呼。
    “王準？”陳九亞愣了幾秒，“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嗎？”
    “這個名字倒是挺少見，很少有人會叫‘準’這個字……”
    “小y呢？你幫它取名字了嗎？”
    “她叫伊琳娜。”
    “喲～外國人的名字？！”陳九亞的“喲”字拖了個長音，眉毛高高挑起，聲音壓成了哄孩子的腔調，“我跟你說，崇洋媚外可不大好……”
    受不了對方這樣的態度，王準手一抬，“你過來。”
    “你想做什麽？”他本能地往回一縮。
    “當我要你過來的時候，你老老實實過來就行，不要逼我發火。”王準話音剛落，身子便像彈簧般半立而起。
    陳九亞還沒反應過來，那隻金屬關節的左手食指已倏然探到麵前，“噠”地落在了人中位置。
    兩秒後，王準收指、落座。
    陳九亞卻仍保持著微微後仰的姿勢，喉結上下滾動，他眼底尚未散盡的錯愕，在車廂裏晃。
    嗯，npc！
    確認完畢，王準目光平靜得像什麽都沒發生。
    “接下來，你肯定有很多疑問，”他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但先別插嘴，等我說完之後再給你時間，一次性問個夠。”
    “首先聲明，我和伊琳娜並不是機器人，我們隻是以某種特殊方式，臨時‘降落’在這兩台機器身體裏。”
    “能聽明白嗎？”
    陳九亞愣了兩秒，脖子機械地點了點，瞳孔卻還縮在震驚的焦距裏。
    王準看出來了，對方的點頭動作隻是本能反射，顯然沒把半個字當真。
    停頓了一下，他換了一種描述方式“你想象有一個厲害的術士……”
    “對，它叫霧婆，它召喚我們過來，幫你完成遷靈的任務。”
    “跟米婆喊回李珂一個路子。”
    話一落地，陳九亞眼裏的迷霧散開，神色從‘你在逗我’瞬間滑到‘原來如此’，整個人像被點通的燈泡，亮了一下。
    接過服務員遞來的一次性餐盒，他關緊車窗後，扭頭吐出了兩個字“任務？！”
    “是的，對你來說，可能就是生活中的一件事而已，對我和伊琳娜，卻是非完成不可的任務！”王準加重了語氣。
    “你的意思是——”
    陳九亞聲音發緊，眼神第一次認真起來，“為了幫我遷靈，你們倆從未來回到現在？”
    “你可以這麽理解……”王準搖頭，“但不是未來。”
    “那，是不是代表著遷靈有危險？”隻一句，他便抓住了重點。
    “嗯，你親眼見識過米婆的本事，那就好解釋了……”王準微微前傾。
    “剛才儀式快結束的時候，中廳忽然冒出了一個女聲，她用著和李珂一樣的說話節奏，吐出了‘我願意’三個字，隻是兩者在語氣上有很大的區別……”
    “關於這個女聲，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當時外麵還有人？！”陳九亞皺眉反問，他確信自己沒有聽到過別人說話的聲音。
    “隻有聲音，我沒見到人影。”
    “呃……先不說聲音的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
    “你問吧。”王準點頭。
    “那個所謂的‘任務’，有沒有時間限製？還是說，你以後就一直住在機器人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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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五天的時間！”王準抬起金屬指節，輕輕敲了敲胸口，“至於一直住在這兒？”
    “我的身體還在別處，隻是意識暫時寄宿。任務要是順利完成，大家都好……”
    “如果完不成，就永遠關機。”
    ‘永遠關機’四個字砸進耳膜，陳九亞喉結滾動，半晌才擠出聲音“我隻不過是給牌位搬個家，怎麽就這麽麻煩……”
    他抬眼盯著王準，瞳孔縮得極小。
    “那危險到底從哪來的？”
    “是人力還是——”
    “鬼！”
    王準截斷他，一字一頓，‘齒縫’間灌滿了寒意，“能殺人的鬼！”
    “我和伊琳娜的任務，就是護住你，把遷靈全程走完！”
    車廂裏，忽然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嘶嘶細響。
    陳九亞指節扣著一次性餐盒，用拇指反複刮蹭盒蓋上的水珠，一下、兩下……
    他猛地抬頭。
    “你說你叫王準，對吧？”
    “對。”
    “那……有沒有可能，你這台機器人被同行植入了病毒……”
    “現在跟我說話的你，其實隻是某個坐在辦公桌後麵敲鍵盤的程序員？”
    “你不信？”王準冒出了虛火。
    “想讓我信，可以！”
    陳九亞轉身，右膝重重跪在椅墊上，左腿繃直踩地，整個身體轉向後排，正麵對著王準。
    “你拿出證據來，隨便什麽證據都行！證明你說得都是真的！證明你沒有騙我！”
    “嗬，證據？”
    王準低笑一聲，左手鬆開小黑。
    漆黑傘麵微張，兩條軟臂滑出，似活蛇般纏上陳九亞的脖子。
    然後，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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