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裏被害的？公司？”
    “是的。”
    “所以，你懷疑我？”
    對麵沒有接話，隻有沉穩的呼吸。
    陳九亞收起方才的焦躁，語氣冷下來“我昨晚十點下班後就離開公司了，你在監控裏應該能看到……”
    “我確實看到你十點離開公司，”姚警官語速平穩，“但離開公司後你去了哪？有沒有人能證明？”
    “你唬誰呢？”
    陳九亞不太想將自己的私事捅出去。
    那些與封建迷信有關的儀式像一根倒刺，他寧肯被當成嫌犯，也不肯當眾把它拔出來。
    “你要是覺得我是凶手，就請拿出證據來！”
    “誰主張誰舉證，而不是反過來讓我自證清白！！！”
    “我沒有懷疑你是凶手，隻是想請你協助調查……”
    姚警官的這句話也不算違心，剛開始確實把陳九亞列為重點懷疑對象，可一通電話被對方劈頭蓋臉罵完，那股毫不心虛的衝勁反而削弱了他的懷疑。
    不過，隻是削弱，不是完全抹除。
    “配合調查沒問題，”陳九亞頓了頓，聲音低下去，“上午我得處理點私事，下午兩點準時到你們局裏。”
    “下午……你現在在哪？”
    “我在家，正準備出門。”
    “那你等我五分鍾，我馬上就到你家小區門口。”話一說完，姚警官沒給陳九亞拒絕的餘地，直接掛斷。
    握著手機愣了半秒，陳九亞抬眼看向副駕的王準“怎麽辦？”
    “他來就來唄，反正你也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比對方說的要快，不到兩分鍾，一輛熄著警燈的白色吉利便貼著路邊刹住。
    “刑偵支隊，姚磊。”
    他抬手示證，目光掠過副駕那台銀灰色機器人，眉峰微挑，卻什麽也沒問。
    隨後，他繞到陳九亞的車後排，拉開車門，俯身坐了進去。
    “不是要辦私事嗎？我陪你一起。”
    ……
    車廂裏靜得發澀。
    陳九亞指節在真皮上壓出淺淺的凹痕，他抬眼瞥後視鏡——
    姚警官端坐在後排，背脊筆直。
    而副駕的王準也在裝死。
    於是，車廂裏隻剩輪胎碾過柏油的沙沙聲，以及兩人各自的呼吸節拍。
    尷尬在沉默裏發酵，像密封罐裏的酸，越來越濃，越來越重。
    “姚隊長……”終究是受不了這種氛圍，陳九亞先開了口，“李蘭潔……到底是怎麽被害的？”
    “她被人扭斷了脖子。”
    “在……她自己工位？”陳九亞喉結滾了滾。
    “嗯，你昨晚離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異常？哪怕一點燈光、一點聲音？”
    姚警官一邊發問，一邊微微側頭，目光牢牢盯在陳九亞的側臉。
    微表情，是犯罪人最難控製的泄密口！
    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陳九亞回答“沒有，我昨晚十點趕著回家，根本就沒注意到她是不是還在加班……”
    “她是在我走後多久遇害的？”
    “十一點多。”姚警官沒打算隱瞞死亡時間，答得幹脆。
    冷汗順著脊背一路滑到腰際，陳九亞猛地打了個寒噤。
    這一刻，劫後餘生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要是昨晚他晚離開哪怕一小時，那麽被扭斷脖子的，也許就不止李蘭潔一人。
    這年頭，凶手真是夠狠辣！
    陳九亞沒有往怪力亂神那方麵想，隻覺得是哪個變態半夜摸進了公司。
    “姚隊長恐怕白跑了一趟……”
    “李蘭潔隻是我下屬的下屬，平時連工作匯報都隔著一層。要是你真想了解她的情況，找小……張組長更合適一點。”
    “哪個張組長？張燁？”
    “頭發禿了的那個？”
    “對，就是他。”陳九亞抬眼，透過車內後視鏡，他看見姚警官的眉梢輕輕抖了一下。
    “張燁昨晚也失蹤了。”
    車速驟減，輪胎蹭著柏油發出尖叫。
    陳九亞猛打方向，把車斜斜靠到路邊，手刹“哢”一聲拉死。
    他霍地轉頭，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姚警官臉上，聲音發緊“你沒開玩笑吧？我公司裏的員工是一晚上全死光了嗎？”
    “我不會拿這種事情跟你開玩笑。還有，張燁隻是失蹤，我可沒有說他已經遇害。”姚警官頓了頓，目光如鉤。
    “倒是你為什麽覺得他已經死了？你莫非知道些什麽？”
    拐彎抹角的質問紮進陳九亞麵門。
    “我，我懶得跟你扯……”
    重新點火，他還是憋不住，低聲問“張燁也是在公司內部失蹤的嗎？”
    “是的，都是在昨晚十一點多的時候，前後相差不過十分鍾。”
    聽到這裏的王準猛地一震。
    他在腦中瞬間把‘張燁失蹤’、‘李蘭潔被害身亡’，以及昨夜的問米儀式做了一個毫秒級的時間對比。
    那個時候，正處於問米儀式的尾聲，也就是女鬼回應‘我願意’的節點。
    當時王準用‘鬼搖鈴’探測過，周圍是沒有靈體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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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女鬼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回到了公司，然後開始殺人？
    可無冤無仇的，她為什麽要索員工的命？
    王準知道，霧墳中的詭異正在進化。
    最開始的張婆和佐藤根本就沒有具體的行動目的，它們隻能用‘存在’這個詞來定義。
    單純地存在著……
    它們不會去嚇人，也不殺人，對外界刺激更是毫無反應。
    可到了度假村與捉迷藏任務，詭異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目的清晰，情感熾烈，每一步都被執念在推著走。
    尤其在h國的那次任務裏，女鬼的執念徹底凝成了尖刀，她眼裏隻剩樸會長，誰擋路，就連同誰一並收割。
    現在，它們的每一次現身、每一道殺機，都遵循著一條更冷、更精確的底層邏輯。
    就像被寫死目標的機器人——
    輸入既定對象，便執行到底。
    所以，這次對方的底層邏輯是什麽？
    王準輕輕擺了擺頭，作為機器人，他不太好直接參與到對話當中，隻能邊聽邊猜。
    此後，兩人之間的對話便再無實質內容，隻剩陳九亞在反複解釋‘私事’的重要性。
    遷牌位和骨灰確實是大事，姚警官表示理解，言語中的質問少了很多。
    到達墓園之後，陳九亞下車，同公墓管理員商量事宜。
    姚警官留在後排，隔著擋風玻璃遠遠看著。
    也許是想到了監控中那個‘驚頭慌腦’的機器人，他趁著陳九亞沒注意這邊，指尖輕戳王準冰涼的金屬腦殼。
    王準沒搭理他，也不給反應。
    “沒那個機器人聰明……”
    鼓搗了幾下之後，姚警官頓時沒了興致，就在他重新抬頭看向陳九亞的一瞬，餘光捕捉到了異樣——
    管理員身後的灰色墓碑旁，驀地多出了兩道模糊的人影，一大一小。
    他猛地推門下車，可再定睛時，人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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