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慘叫，張燁的臉“唰”地褪盡血色，恐懼順著脊背灌進後腦。
    布娃娃那張縫製的笑臉貼上他小腿，紐扣眼珠旁忽然裂出細密針孔，吐出無數近乎透明的白線，像饑餓的寄生觸手。
    這些白線一碰到皮膚便分成更細的分支，順著毛孔遊走、打圈，尋找縫隙，企圖鑽進血肉深處。
    “救我——！！！”
    張燁的聲音劈叉成兩片。
    他被小黑箍得死緊，雙臂貼身，整個人活像被裹成空中粽子，隻剩小腿亂蹬，卻怎麽也甩不掉那隻布娃娃。
    細白線爬過腳踝，一圈一圈勒進皮膚，他的瞳孔放大到極限，眼淚和冷汗混著往下砸。
    “王準，求……求求你救我！！！”
    “你別叫，先等等！！！”
    要是能救，王準一定會救。
    但具體怎麽操作，還先看清這東西的運作方式。
    他俯低上身，目光追著那個纏在張燁腿上的布娃娃——
    對方的紐扣眼睛裏源源不絕地吐出白線，白線順著張燁的褲腳往裏鑽，褲子布料被頂出密密麻麻的針尖小包。
    雖然看不見裏頭，王準也猜得出這些絲線純靠物理寄生，紮穿皮膚、纏住血肉來紮根。
    還好，它與‘詭異布偶’不同，玩的隻是縫線而已，張燁的驚恐也隻是疼痛本能。
    既然不影響神智，要救就得趁線群還沒深入的時候，一刀齊根剪斷。
    或者，扯斷！
    “抬腿！盡力抬高！”王準一聲低吼。
    張燁聞聲拚命屈膝，被捆成粽子的上身無法借力，隻能把整條腿往上猛提。
    布娃娃受力晃動，細線繃直。
    “你忍著點，現在沒刀！”
    在搖晃中王準一把抓住對方腳踝處的娃娃，死命一扯。
    白線沒扯斷，反倒是張燁先迸出了一聲慘叫。
    “沒……沒事，我忍得了！！”
    慘叫過後的他連忙咬牙補一句，聲音發顫，硬把痛咽回了喉嚨。
    王準五指收得更緊，像鐵鉗般扣住娃娃的布藝腦袋，一寸寸往外撕。
    張燁褲管內發出幹澀的窸窣，白線一根根從布料與皮肉之間抽出來。
    有一些，甚至已經鑽進了皮肉！
    被拉出來時被血浸染成了鮮紅，還帶著些細小血珠。
    “快了，馬上就好！！！”
    左手拚命往外拽，王準的右手也沒閑著，他攥成鐵拳，對準布娃娃的紐扣眼一通猛砸。
    力能破巧，這個成語還是有點作用。
    “啵——”
    一聲輕響，白線盡數從張燁身上脫離，血珠跟著濺出。
    王準還來不及鬆口氣，手中的娃娃身體猛地一扭，斷線末端竟順勢卷上他的左臂，針腳般的細絲張開，貼著金屬外殼尋找縫隙。
    合金手臂又沒有毛孔和血肉，除了關節地方需要注意一下之外，他壓根就感覺不到威脅。
    “喜歡纏對吧？！”
    金屬麵板藍光一閃，王準雙手齊上，抓住布娃娃，就勢用那些纏來的白線把它反纏成球。
    像卷毛線團一樣，越纏越緊。
    然後，王準手臂一揚，把纏成白繭的娃娃猛地朝下方丟出——
    娃娃脫手的一瞬，殘線“嗖”地彈回，再次貼上他的合金手背。
    冰涼絲線開始順著指縫遊走。
    王準甩手、抖腕、猛揮，連扔三次，白線依舊閃電般折返。
    “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怒罵一聲，抬頭朝小黑吼道“往上加速，找有光的房間！”
    單靠甩根本甩不掉這個牛皮糖，那就隻有借助外力。
    小黑應聲提速，傘骨微收，像一枚逆風的黑色箭頭，直插上方最近一處透著黃光的陽台。
    二十秒後，兩人一傘一娃娃懸停在了陽台外。
    落地窗透出的暖黃燈把欄杆照得發亮，可屋裏空無一人。
    客廳沙發對著黑屏電視，茶幾上兩杯茶水冒著熱氣，卻聽不到任何腳步與呼吸。
    “換一個！”
    這裏顯然沒有合適的外力，王準也不願意冒險繼續等下去。
    畢竟，亮著燈的房子，可不止這一間。
    很快，小黑又鎖定了一個透出光亮的房間。
    第二間房子，燈是冷白色的，像解剖台打下來的無影燈，照得室內一片屍青。
    王準和張燁懸在半空，腳尖離欄杆隻差一掌，視線正好對著落地窗。
    這個房間，有人，很多人……
    等比例的人形模特密密麻麻，將客廳塞得沒有一絲縫隙。
    它們並非正常陳列，而是擺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姿勢。
    有的胳膊反折到背後，肘關節擰成麻花，手掌卻朝天托舉，有的膝蓋往前跪，小腿外翻一百八十度，腳掌衝著天花板……
    相同點當然也有。
    模特們的臉，全都是倒著的！
    王準清楚聽見，身旁的張燁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嗯，就這裏吧……”
    他抬手，將那隻布娃娃猛地甩向落地窗。
    窗戶是關著的，娃娃隻發出“噗”一聲悶響，整張扁平的臉在窗麵上撞出一團灰白的印，又立刻被白線扯回，重新落到了王準手上。
    撞擊聲短促，卻足夠鋒利。
    客廳最中央那具模特，忽然觸電般抖了一下。
    “哢——”
    陽台外，兩人都聽到了對方頸骨裏爆出的清脆響聲。
    緊接著，那顆倒懸的頭顱開始緩慢地、一格一格地旋轉擺正。
    這……這看起來，似乎沒那麽好相處。
    “要、要不……我們換一家試試？”
    張燁的聲音擰成一根線，帶著顫音飄過來，他小腿的問題並不大，看起來血淋淋，其實隻是些皮肉傷。
    王準沒吭聲，隻是雙腳在欄杆上用力一蹬。
    小黑感覺到了爬升的助力，隨即加速離開。
    接著，是第四間——
    燈亮，卻空蕩。
    客廳正中孤零零地擺著一張矮凳，正對著牆的結婚照。
    照片大得離譜，灰白濾鏡將新郎新娘的笑容漂成浮屍色。
    第五間，窗簾合緊，隻留了一條兩指寬的縫。
    縫裏漏出的暗紅色燈光稠得像凝住的血，靜靜掛在玻璃上，似乎用手一戳就會滴下來。
    直到懸停在第六間房的陽台外側，王準心裏才第一次冒出了‘在這能處理掉娃娃’的念頭。
    因為這戶的詭異，不在室內，而在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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