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飛蛾一樣，趨光。
    可燈一亮，張燁卻像被掀了被子，整個人暴露在冷白的刀口下。
    他弄不清這股慌意從哪兒來，隻是本能地跟著燈光往前看。
    左邊，光在遠處收成了一個白點，看不到盡頭。
    張燁擺頭看向右側，依舊是同樣的景，同樣的點，像鏡子對折。
    視線末端除了亮，什麽都沒有。
    他盯著最盡頭的光點，越看越覺得那光在蠕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藏在光後麵，正慢慢朝他爬來。
    不……不對！！！
    是真有東西在‘爬’！！！
    是什麽東西在爬？！！
    就是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慌突然變成了沒開蓋的罐裝可樂，被人猛搖之後，氣泡瘋狂上湧！！！
    張燁想將目光收回來，可好奇心卻硬把他的頭往前拽。
    他牙關咬得發酸，瞳孔越瞪越大，死盯著那團‘爬動的光’。
    五秒鍾後，他得到了答案——
    盡頭的那些東西是水，隻是水。
    沒有浪頭，也不洶湧，它貼著地麵安靜地擴散。
    水麵倒映著天花板上的燈管，一層層冷白光被水紋拉長、扭曲、向前推，看上去就像整條走廊的光在蠕動、在爬。
    眨眼間，水流悄無聲息地吞沒十餘米，冷光在波紋裏一起一伏。
    危險離張燁還有一段距離，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是立即退回樓梯，順著原路衝回天台。
    這樣安全，但空手而歸。並且之後還能不能下來不好說，這些水誰也不知道會持續多長時間！
    另一種就是閃身進麵前剛撬開的房間，關上門搜材料。
    風險是高了點，可這是離‘數據線’最近的一次機會。
    何況，要是有了什麽風吹草動，他和小黑也可以從陽台離開。
    心裏有了決斷！
    張燁不再猶豫，猛地推開房門，側身閃進室內。
    與此同時，他伸手一撈，將漂浮在門口的小黑也拉了進來。
    “關門——！！！”
    張燁右腳一勾，把門扇往回帶，左手同時抓住門框內側的把手，用肩背狠狠撞向門板。
    “砰”的一聲悶響，老木門劇烈震顫，他飛快扭動門把下的老式插銷，將門閂橫插到底。
    這時候他才轉身，眯眼打量屋內。
    窗簾沒拉開，室內也是黑漆漆的。
    他循著之前見過的房間格局，幾步摸到落地窗前，伸手攥住簾布，左右一扯。
    微光灑進來，給家具勾出了朦朧的邊。
    張燁抬手在麵前扇了扇浮塵，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仔細打量室內——
    格局和樓下沒什麽兩樣，傳統公寓。
    開放式小廚房、磨砂玻璃門衛生間、廳臥合一，連家具擺放都像是同一條流水線出來的。
    隻是這間房明顯沒有‘住戶’。
    冰箱門、電視屏幕、床褥表麵全覆著一層均勻的薄灰。
    張燁屈指點在茶幾麵上，抹出一條幹淨軌跡，沾滿細灰的手在褲側一蹭。
    “先拿線……”
    沒有浪費時間，他兩步躥到電視機前，彎腰將後麵一排線一股腦全拽下來。
    線頭劈裏啪啦掉在地上，張燁隨手翻了翻——
    運氣不錯，有一條帶b口的，長度夠，外皮也沒破。
    他將線往肩上一甩，心裏踏實了一半。
    接下來，隻要給這條線找個‘充電頭’就行。
    此時，走廊上的水已經悄悄摸到了門外，張燁隔著木門聽到了外麵“簌簌”的細響。
    不想碰上那些來曆不明的液體，他一步跨上沙發，踮腳站在靠背上，俯身盯向門縫。
    一分鍾過去，門縫底下幹幹燥燥，連潮氣都沒冒頭。
    那些水，似乎沒辦法進入到室內……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張燁從沙發跳下，伸手招了招小黑。
    手搓充電頭其實不難，說到底就是拚一隻能把2101novel.comv變成5v的小電源，所需要的材料電視機裏都有。
    可是眼前沒有螺絲刀，想撬開電視後蓋，隻能指望小黑用蠻力代勞。
    於是，小黑成了工廠裏的機械臂。
    在張燁的指揮下，她先掰開待機電源板，再擰下兩隻小電解電容、一段雙芯排線，依次擺到茶幾麵上。
    零件零零散散的占了半張桌子，張燁蹲跪在茶幾前，嘴裏小聲嘟囔步驟，手裏不停。
    “不行，還差絕緣膠布……”
    他在室內翻找了一圈，最後從灶台上方的吊櫃中找到了一卷保鮮膜。
    多纏上幾圈這個東西，短時間絕緣完全夠用。
    十分鍾後，張燁將最後一條保鮮膜纏緊，咬斷，隨即抬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茶幾上，巴掌大的電視副板被保鮮膜裹成了個銀白方塊，隻有兩根線探出頭來——
    一根紅線，一根黑線，末端插著剛從電視屁股上拔下來的b口。
    “成了！”
    他長吐一口氣，心裏慶幸以前在學校啃過的那點電子基礎，竟還留在腦子裏。
    老師說的果然沒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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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天下，甚至包括了地府！
    稀奇古怪的念頭一閃而過，張燁甩甩頭。
    下一步，就隻剩通電了。
    門外的水聲仍在“簌簌”作響，他充耳不聞，目光牢牢鎖定在電視背景牆上的那個插座。
    隻要插上去能亮燈，就證明可用……
    抱起剛做好的自製充電頭，張燁走到插座前，忽然腳步一頓，轉手將插頭塞到小黑手裏。
    這種三無產品，一通電就可能炸電容、冒火花……
    自己伸手去插，要是真漏電，那說不準就直接掛了。
    至於為什麽讓小黑上？
    張燁覺得，她那種長相看起來就不怎麽怕電。
    他努了努嘴，示意小黑動手。
    插頭往前一推，但上方的指示燈沒有亮！
    咦，哪裏錯了？
    張燁把步驟在腦子裏快放一遍，愣是沒找出毛病。僵了三四秒，他目光掃到門旁才發現總閘躺在‘off’位上。
    自嘲一笑，他走到門邊，伸手將電閘往上一推。
    “哢嗒！”
    插座上的小燈瞬間跳綠。
    這一下，不僅是指示燈亮了，連帶著房間內所有的照明都亮了起來。
    明晃晃的白熾光匯成一片，穿過整麵落地窗，傾瀉到陽台的每一寸角落。
    張燁隻顧著咧嘴沉浸在喜悅之中，卻沒意識到自己弄反了一條最重要的因果關係。
    不是有住戶才有光。
    而是，有光才會有住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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