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咒文碎片簌簌墜落，九霄宗山門外的雲海被染成血褐色。風不寒翹腿坐在青雲崖歪脖鬆上，赤霄劍派長老的傳訊紙鶴繞著他飛了九圈，終於被酒氣熏得栽進葫蘆口。
    "赤霄門李玄罡，求見詩劍仙！"
    崖底傳來沙啞呼喊，驚起三隻叼著《憫農》偽抄本的禿鷲。風不寒晃了晃葫蘆，看著須發皆白的老者禦劍撞碎三重護山罡氣，錦袍被劍氣割成流蘇，"啪嗒"摔在積滿血咒的泥潭裏。
    "兩百年了......"李玄罡顫抖著扒住崖石，金丹巔峰的威壓震得指縫滲血，"老夫卡在金丹境兩百年！"他猛地撕開衣襟，心口浮現赤霄劍紋，劍尖卻纏滿枯藤般的黑氣，"隻要您賜詩破境，本命劍歸您！"
    風不寒吐出鴨骨，骨頭"叮"地釘入老者腳前青磚，刻出歪扭字跡——
    「冰塞川」
    李玄罡瞳孔驟縮。這三個字竟與他閉關時所見心魔幻境一模一樣：萬丈冰崖截斷通天劍道，霜刃割裂神魂。
    "不夠。"風不寒屈指彈飛葫蘆，酒液在半空凝成《行路難》開篇三句。李玄罡腰間赤霄劍突然悲鳴，劍鞘炸裂，露出鏽跡斑斑的劍身——那上麵密密麻麻刻滿劍修遺言，最新一道刻痕還在滲血："第一千三百六十二人，李玄罡，敗於通天路。"
    圍觀修士嘩然。
    "赤霄門的本命劍竟是代代相傳的詛咒之物？"
    "難怪他們金丹長老最多活三百歲......"
    風不寒翻身落地，麻衣掃過劍身鏽痕。當"欲渡黃河冰塞川"這句觸及某道深褐刻痕時，整把劍突然迸發青光，崖頂雲層裂開十裏銀河！
    "是開派祖師李太白的字跡！"赤霄門弟子齊刷刷跪倒。
    那道千年未褪的刻痕寫著：「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隻在人心反複間！」
    李玄罡突然大口吐血，金丹裂紋中爬出冰藤："原來祖師的提醒......我們全都悟錯了！"
    風不寒並指抹過劍脊，冰藤寸斷。他蘸著李玄罡心口血，在銀河倒影中續寫：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轟！"
    赤霄劍掙脫老者手掌，裹著詩文化作千丈青帆。李玄罡金丹碎片迸射，卻在雲帆照耀下重組為元嬰道胎！圍觀人群中，三個卡在金丹期的散修突然盤膝而坐，周身浮現虛幻船影——他們竟因觀詩頓悟，摸到了元嬰門檻！
    "詩劍仙大恩！"李玄罡叩首及地，元嬰氣息攪動百裏劍意，"從今往後，赤霄門......"
    "劍歸我。"風不寒踹開老者，拎起褪盡鏽跡的赤霄劍。劍柄鑲嵌的玉髓突然脫落，露出裏麵半張獸皮地圖——正是赤霄禁地"通天劍塚"的路線！
    人群炸鍋。
    "赤霄禁地藏著太白遺塚！"
    "怪不得他們寧死不肯換劍......"
    李玄罡臉色慘白如紙。風不寒卻把地圖塞回劍柄，隨手拋給一個啃燒餅的孩童："送你了。"
    "不可！"赤霄門長老們禦劍撲來。
    風不寒忽然轉身對李玄罡笑道："你猜，我若現在念出"拔劍四顧心茫然"......"
    "錚！"
    剛突破的元嬰修士當場自封經脈，赤霄劍派三十七人齊刷刷跪成一片："求詩劍仙高抬貴手！"
    夕陽西沉時，風不寒扛著赤霄劍走向賭坊。劍鞘拍打酒葫蘆的節奏，恰好合著滿城修士的議論：
    "你們發現沒？詩劍仙寫的不是破境詩，是誅心詩！"
    "赤霄門曆代金丹的心魔，全被他一句"多歧路"道破了......"
    賭坊屋簷下，柳天音捏碎第九枚傳訊玉簡。妖瞳穿透重重瓦礫，看著風不寒用赤霄劍押注骰子，劍穗上還拴著從她這兒順走的妖丹。
    "聖女，要現在動手嗎？"侍女掌心凝出冰刃。
    "等。"柳天音舔去唇邊血漬，"墨雲子的血咒快發作了，我倒要看看......"
    骰盅揭開的刹那，赤霄劍突然自動出鞘。劍氣劈碎"大"字賭區的瞬間，櫃台下飛出三百張《憫農》偽抄本，每張都爬滿墨雲子的血咒！
    "詩劍仙小心！"
    在賭徒們的尖叫中，風不寒仰頭灌盡殘酒。酒液混著《行路難》的詩魄噴在偽抄本上，血咒扭曲成小舟虛影，載著漫天紙頁撞向九霄宗山門——
    "嘭！"
    護宗大陣破碎的巨響中，淩霜華的尖叫響徹雲霄："風不寒！！"
    柳天音突然悶哼。
    她腕間妖丹劇烈震顫，竟與赤霄劍共鳴出奇異波紋。賭坊地磚裂開縫隙，露出半塊刻有混沌紋樣的玉玦——正是風不寒生母遺物缺失的部分！
    "聖女，那玉玦在吸收血咒！"
    "閉嘴！"柳天音九尾暴漲，"立刻聯絡大長老，混沌玉玦現世了！"
    風不寒卻像沒看見腳邊的玉玦，赤著腳踩過滿地血咒殘頁。經過李玄罡身邊時，他隨手拋出一張皺紙：
    "拿回去刻在劍塚。"
    老者顫抖著展開，紙上《行路難》全詩在夕陽下投出船影，桅杆竟是半截斷指——與赤霄門禁地某具千年古屍的殘骸完全吻合！
    當夜，赤霄劍塚深處傳來驚天劍鳴。
    閉關百年的太上長老破關而出，捧著詩稿老淚縱橫："原來祖師斷指化舟，等的竟是這句"直掛雲帆濟滄海"......"
    而引發風暴的人，正蹲在黑市當鋪前，用赤霄劍跟乞丐換糖葫蘆。劍鋒上的"冰塞川"三字，在月光下泛起血色漣漪——那漣漪的形狀，恰似墨雲子袖口的魔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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