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劍尖垂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洇出星圖，風不寒踢開賭坊門檻時，弦音割裂了子時霜霧。十二盞妖火燈籠懸在長街盡頭，柳天音抱琴倚著鎮魂碑，狐尾掃過碑上"九霄禁地"的裂痕。
    "公子留步。"她撥動第七根冰弦，滿地血咒殘頁凝成霜橋，"賭坊那首《琵琶行》，缺了後半闕。"
    圍觀修士的竊語在弦音裏凍結成冰渣。
    "是妖族九尾聖女！"
    "聽說她上月剛剮了三個元嬰魔修......"
    風不寒劍鞘杵地，醉眼掃過霜橋上跳動的妖火："姑娘，強買強賣要加錢。"他屈指彈飛赤霄劍，劍尖挑著半串糖葫蘆釘入鎮魂碑，"比如這個？"
    柳天音頸間妖紋驟亮。碑底傳出鎖鏈崩斷聲，八具被冰封的赤霄門長老屍體破土而出，掌心還攥著《行路難》偽抄本。
    "你拿赤霄禁地的屍傀泡酒時，"她玉指勾住三根琴弦，"可沒說要錢。"
    霜橋突然倒卷，裹著屍傀撲向風不寒。赤霄劍自動出鞘，鏽跡斑斑的劍身上，《琵琶行》前十六句逐字亮起，竟在屍潮前幻化出半艘畫舫虛影！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風不寒踏著詩句淩空潑墨，酒葫蘆裏甩出的殘酒在半空凝成詩稿，"要補後半闕？拿東西換。"
    柳天音狐尾掃過琴身，五根琴弦齊斷。斷裂的冰弦化作妖文刺入屍傀眉心，那些青紫嘴唇突然開合，吐出混著冰渣的嘶吼——
    "血色羅裙翻酒汙......"
    "今年歡笑複明年......"
    "弟走從軍阿姨死......"
    每唱一句，屍傀眼眶就淌出兩行冰淚。圍觀修士中，三個築基女修突然捂住心口跪倒，本命法寶"叮叮"掉落："我的道心......好像在哭？"
    風不寒劍鋒倏轉，赤霄劍挑著糖葫蘆戳進主屍傀咽喉。屍傀獠牙咬碎山楂，鮮紅汁液順著《琵琶行》虛影流淌，竟在半空續寫出——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柳天音瞳孔收縮。鎮魂碑轟然炸裂，碑底湧出滔天血浪，浪中浮現萬千妖族遷徙的幻象：白發老嫗抱著斷弦琴跳入熔岩，幼童握著骨笛被鐵鏈拖行......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風不寒劍尖點地，血浪在他腳下分岔，露出碑底封印的青銅琵琶。琵琶頸纏著褪色紅綢，隱約可見"蘇紅袖贈"四字。
    柳天音突然嘔出血，九尾燃起幽藍火焰："你怎麽會知道浮梁妖市？"她指尖妖火凝成箭矢，"那是我族被屠戮之地！"
    圍觀的浮梁商會修士突然慘叫。他們袖口烙印的茶花圖騰滲出黑血，化作鎖鏈纏住脖頸："聖女饒命！祖輩犯的罪與我們無......"
    "去黃泉解釋吧。"柳天音箭矢離弦，卻射向青銅琵琶。
    "鏘！"
    赤霄劍橫截箭矢，風不寒踩著屍傀頭顱躍起，蘸血在虛空續寫——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
    琵琶突然自鳴，紅綢迸發霞光。柳天音腕間妖丹騰空，與紅綢共鳴出漫天桃花，每一瓣都映著妖族哭容。三個跪地的築基女修突然氣息暴漲，卡了十年的瓶頸轟然破碎！
    "我......我突破金丹了？"黃衫女修顫抖著撫摸本命玉簪，"隻是看了句"夢啼妝淚"......"
    柳天音狐尾纏住青銅琵琶，琴身浮現蘇紅袖的虛影。那虛影輕撫妖族幼童頭頂，哼的歌謠竟與《琵琶行》尾調重合！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風不寒擲出酒葫蘆砸碎最後一句封印，整條長街被青光籠罩。修士們的佩劍自發歸鞘，法寶盡數斂芒——這是天道對絕句的臣服！
    柳天音突然踉蹌跪地，九尾纏住青銅琵琶發抖："三百年前有個女人救下妖族遺孤......"她扯開衣襟，鎖骨浮現與蘇紅袖虛影相同的桃花烙，"就是你娘？"
    風不寒用赤霄劍挑起她下巴："這是另外的價錢。"
    圍觀的浮梁商會少主突然扔出儲物戒："詩劍仙！我出十萬靈石買全詩！"
    "我押本命法寶！"
    "我把道侶送你！"
    柳天音狐尾掃飛競價者，扯下頸間妖丹拍在青石板上："妖丹換全詩，夠不夠？"
    風不寒忽然俯身貼近她耳畔："你眼底的淚光，"他蘸著妖丹血在石板寫"此時無聲勝有聲"，"值這個價。"
    石板迸發的青光中，所有修士識海響起無聲的琵琶曲。八十歲老散修突然頓悟瞬移神通，卡在金丹中期的劍修本命劍蛻變為靈器，就連柳天音的斷弦都重新續接！
    "此詩......"她撫摸著新生的琴弦，尾音發顫，"道盡我族三千年漂泊。"
    風不寒卻撿起妖丹揣進懷裏，赤霄劍挑起青銅琵琶："附贈個小秘密。"他劍尖劃過紅綢，"浮梁妖市的血，還沒流幹呢。"
    柳天音猛然抬頭，妖瞳穿透琵琶頸，看到綢緞夾層裏繡著的地圖——正是混沌玉玦缺失的紋路！她再要追問時，卻發現風不寒正用赤霄劍跟小販換糖畫，劍穗上不知何時係了片帶血的狐毛。
    "跟著他。"柳天音碾碎傳訊玉符，"混沌玉玦和《琵琶行》全篇，我都要。"
    夜色最深時，九霄宗禁地傳來玉罄碎裂聲。淩霜華盯著窺天鏡裏的青銅琵琶，指甲掐入掌心："蘇紅袖這個賤人，死了還要用妖曲蠱惑我兒......"
    鏡麵突然映出柳天音的身影，她懷中琵琶正與淩霜華袖口魔紋共鳴。
    "墨雲子！"淩霜華捏碎玉簪，"計劃提前，絕不能讓妖族拿到......"
    她沒看見的是，窺天鏡背麵粘著片糖畫殘渣，上麵歪歪扭扭畫著被狐尾纏住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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