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混著未散盡的雨霧在青瓦簷角凝成血色，慕容家地宮坍塌的煙塵裹挾著"與子同袍"的古老戰歌飄向枯城。風不寒倚著開滿墨梅的梧桐樹幹，頸側"綠衣"咒紋已爬上喉結，山河硯中《春夜喜雨》詩魄正蠶食著素衣子琴毒——那毒血凝成的冰針卻在骨髓深處發出"豈曰無衣"的錚鳴。
    "風公子，飲碗醒神湯吧。"戴"彼黍離離"麵具的修士捧著陶碗靠近，袖口"青青子衿"紋繡隨動作翻卷。風不寒瞥見碗底沉澱的碧色藥渣，突然想起三日前柳天音焦尾琴傳音時夾雜的"參差荇菜"異響，喉間泛起冷笑。
    他接過陶碗仰頭飲盡，舌尖嚐到"蒹葭蒼蒼"的苦味，耳畔卻響起慕容雪被拖入地宮前淒厲的警告："當心妖族蛇腥......"
    "好酒！"風不寒摔碎陶碗，毒血順著手腕"少府穴"滲入太白劍鞘。戴麵具的修士渾身骨骼突然發出"采薇采薇"的碎裂聲，麵皮脫落處露出爬滿蛇鱗的臉——竟是墨雲子座下金丹大圓滿弟子蕭玉郎！左眼碧綠如蛇瞳，右眼蒙著繡"既見君子"的白絹，十指套著淬毒骨爪，關節處凸起倒刺，腰間懸掛七枚刻"呦呦鹿鳴"的青銅鈴鐺，說話時總用骨爪摩挲劍柄上嵌的妖丹，骨爪材質與柳天音族中叛徒兵器同源。
    "風公子果然如傳聞般瘋癲。"蕭玉郎扯下殘破麵具，蛇瞳映著風不寒頸間咒紋，"素衣子琴毒混著妖族"蒹葭露"，便是元嬰修士也要化作血水，你倒喝得痛快。"
    滿街跪拜的饑民突然抽搐著爬起，眼白翻出"在水一方"的咒印。風不寒劍鞘點地，蘸著毒血在青磚上寫"所謂伊人"，嗤笑道："墨雲子派條長蟲來送死？"
    蕭玉郎骨爪暴長三尺，鈴鐺震出"鼓瑟吹笙"的魔音："殺你何需師尊動手！這滿城傀儡吸夠《邶風》詩魄，正好煉成......"
    話音未落，風不寒突然旋身劈出《涼州詞》。毒血凝成的"葡萄美酒夜光杯"虛影當空炸裂，酒液澆在饑民額間妖紋上，竟發出"求之不得"的慘叫！
    "醉臥沙場君莫笑——"
    第二句詩出口時，風不寒七竅溢出的黑血化作劍氣。蕭玉郎急退三步，骨爪格擋處迸發"鐵馬冰河"的金戈聲，他驚覺毒力正順著經脈反噬："你竟用琴毒養詩魄！"
    酒樓二層突然傳來碗碟碎裂聲。抱著孩子的婦人癱坐在欄杆旁，懷中嬰孩指著戰場牙牙學語："阿娘看！那位仙長把毒酒寫成銀河了！"屋簷下躲雨的老儒生顫巍巍摸出《樂府集注》，癲狂般在"古來征戰幾人回"旁批注："以毒淬魂，以詩化劍，此乃文道殺伐術！"
    風不寒劍勢陡變，最後一筆"古來征戰幾人回"寫完時，整條長街的青磚騰空凝成"黃沙百戰穿金甲"的虛影。蕭玉郎七枚青銅鈴鐺盡碎，嘶吼著祭出本命妖丹："區區築基......"
    "噗！"
    太白劍鞘洞穿妖丹的刹那，風不寒貼著蛇瞳修士耳畔輕吟："告訴墨雲子，他摻在毒酒裏的"蒹葭露"..."劍鋒擰轉絞碎心脈，"...有柳家蛇窟的土腥味。"
    蕭玉郎炸成血霧時，半片刻"窈窕淑女"的玉玨墜入積水。風不寒彎腰去撿，身後突然傳來柳天音焦尾琴的"關關雎鳩"——三根琴弦破空纏住他手腕："別碰！那是誘你入巫蠱幻境的......"
    "哢嚓！"
    玉玨被山河硯碾碎的瞬間，枯城上空浮現"君子好逑"的蜃樓。風不寒看著幻象中與柳天音對飲的墨雲子，突然將劍鞘插入地縫："難怪你族中總丟《詩經》殘卷。"
    柳天音赤足踏著"采采卷耳"音階落地，裙擺沾染的蛇血還在蒸騰青煙。她揮袖焚毀蜃樓幻境，焦尾琴尾端"鍾鼓樂之"的銘文突然崩裂："族中叛徒我會處理，但你現在必須......"
    風不寒突然噴出黑如焦墨的毒血，頸間咒紋已蔓延至下頜。他倚著劍鞘在牆上寫"死亦為鬼雄"，每筆都帶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劍氣："慕容雪說地宮第三重有解藥？"
    "解藥就是催命符！"柳天音琴弦卷住他手腕，"你娘用白駒佩設的是血脈咒，進地宮等於......"
    "等於給她當祭品？"風不寒掙開束縛，蘸毒血在眉心點"魂歸來兮"的咒印，"十九年前她把我扔在雪地裏時，這命就是撿來的。"
    西北方地脈傳來"所謂伊人"的震顫，風不寒拎著酒葫蘆走向廢墟。柳天音望著他脊背上隨咒紋起伏的"憂心如焚"四字，突然撥響變徵之音："若你非要赴死..."
    "那就帶上這個。"她扯斷琴弦係在風不寒腕間，"焦尾"鍾鼓"弦能暫時壓製......"
    "不必。"風不寒晃了晃酒葫蘆，葫蘆口滴落的毒酒腐蝕地麵發出"我心匪石"的悲鳴，"醉臥沙場，當浮一大白。"
    殘陽如血浸透城牆新生的藤蔓，滿城百姓捧著發芽的稻穗朝背影叩拜。酒樓二層的老儒生突然指著《涼州詞》殘留的劍痕高呼："諸君快看！這"醉臥沙場"四字的殺氣，竟在演化"不破樓蘭終不還"的陣圖！"
    風不寒的身影消失在地宮裂隙時，慕容家廢墟下傳來"白駒空穀"的長嘯。柳天音撫摸著焦尾琴新斷的裂痕，蛇瞳倒映著天邊墨雲子"鴻雁於飛"的傳訊符光，喃喃自語："蘇紅袖，你兒子可比你當年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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