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在北冥劍塚的斷碑上，楚狂歌冰封前那句"北冥有墓"正在風不寒袖中發燙。柳天音蛇尾掃過龜裂的鎮魂磚，焦尾琴第七根斷弦突然指向東南巽位——那裏有具青銅棺槨正滲出黑霧，棺蓋銘文與蘇紅袖妝盒上的妖神紋如出一轍。
    "項王之墓？"風不寒以指為筆蘸取碑前積雨，在虛空寫下《夏日絕句》首聯。文氣觸到"生當作人傑"五字時，棺中驟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驚得三個尾隨而來的赤霄門修士急掐劍訣。
    "道友小心！"為首的虯髯漢子甩出符籙，"這銅棺十年前吞了天劍閣三位元嬰長老......"
    話音未落，黑霧已凝成丈八蛇矛。柳天音冷笑撥弦，宮商角徵羽五音化刃，卻在觸及矛尖時被屍氣腐蝕。風不寒左眼混沌紋驟亮，看清霧中那具身披殘甲的無頭屍王後，突然並指抹去尚未寫完的"死亦為鬼雄"，轉而將整句《夏日絕句》刻在太白劍鞘上。
    "酸儒也敢辱項王？"屍王胸腔發出悶雷般的嗡鳴，蛇矛卷起陰風劈向風不寒天靈蓋。二十三個盜墓修士趁機祭出捆仙索，卻在觸及黑霧時化作飛灰。
    風不寒不閃不避，任由矛尖抵在眉心三寸處。劍鞘上的詩句突然泛起青光，文氣順著蛇矛紋路逆流而上，竟在屍王心口聚成虛幻頭顱——那是個劍眉星目的將軍，額間"楚"字戰紋正與蘇紅袖血書中的妖神印共鳴。
    "八千江東子弟的怨氣，就靠這具無頭屍鎮壓？"風不寒突然翻轉劍鞘，詩句如楔子釘入青銅棺，"生當作人傑！"
    "吼——！"屍王暴怒揮矛，整個劍塚地宮劇烈震顫。柳天音趁機甩出蛇尾纏住三個赤霄門修士，將他們砸向東南角的殉葬坑。慘叫聲中，坑底突然升起四十九盞人皮燈籠，映出棺槨內側密密麻麻的鎮魂釘——每根釘子上都刻著"風九霄"的私印。
    風不寒瞳孔驟縮。當年母親臨終前攥著的被褥上，正是這種帶著青鸞紋的梅花釘。他忽然並指如刀劃破掌心，以血為墨續寫《夏日絕句》下聯："死亦為鬼雄！"
    血字入棺的刹那，屍王虛影突然凝實。無頭屍身轟然跪地，蛇矛插入地磚三寸："項燕第七代玄孫項無疆，謝公子正名！"
    圍觀修士嘩然。某個試圖盜取陪葬品的金丹散修突然慘叫——他手中的青銅酒樽正在吸食精血，樽底"賜兒風九霄"的銘文在血光中清晰可辨。
    "好個父慈子孝。"柳天音蛇瞳倒豎，琴音震碎三具靠近棺槨的傀儡屍，"二十年前九霄宗清理門戶，原是為掩埋這等髒事。"
    風不寒恍若未聞。他正凝視著項無疆心口逐漸成型的頭顱，那將軍的眉眼竟與青玄子有七分相似。文氣順著鎮魂釘的軌跡回溯，在棺槨上方顯化出當年的場景——風九霄手持刻著淩霜華小字的祭文，將三百楚地遺民煉成屍傀，隻為鎮壓項氏一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殘魂。
    "項將軍可知此物來曆？"風不寒突然舉起太白劍鞘。殘留在棺蓋的詩句與劍鞘紋路咬合，竟在屍王掌中凝出半截霸王槍。
    項無疆的虛影突然顫抖。他殘缺的右手死死握住槍杆，左手指向風不寒腰間的吞天壺："詩仙李太白的劍鞘，西楚霸王的殘槍......小子，你母親究竟是誰？"
    地宮轟然塌陷。柳天音卷起風不寒暴退時，瞥見項無疆用槍尖在虛空中刻下的妖神圖騰——那正是蘇紅袖妝盒夾層裏的圖案。三個赤霄門修士趁機撲向霸王槍，卻在觸及殘魂的瞬間化作血霧，滋養了棺槨上的風九霄私印。
    "接著！"項無疆突然擲出霸王槍。槍刃破空時帶起江東子弟的戰吼，震得柳天音被迫現出蛇首真身。風不寒卻踏著《俠客行》的節拍迎上，劍鞘與殘槍相撞的刹那，文氣在穹頂炸出"太白"二字。
    整座北冥山脈的文氣沸騰了。百裏外追蹤而來的墨雲子捏碎傳訊玉佩："快稟告主上！李青蓮的傳承現世了！"
    煙塵散盡時，項無疆的屍身已化為齏粉。風不寒握著槍劍組合顯化的"太白"銘文，耳畔殘留著將軍最後的忠告："小心青冥......"
    "青冥居士的《紅塵卷》？"柳天音突然甩出蛇尾纏住某個想逃的赤霄門修士，"說！你們在找什麽？"
    那修士突然獰笑自爆，金丹裏迸出的魔氣卻在觸及風不寒時，被"死亦為鬼雄"的血字吞噬。幸存的虯髯漢子撲通跪地："道友饒命！我們隻是奉命來尋九霄宗二十年前遺失的......"
    他的頭顱突然炸開。風不寒抬手接住飛濺的血珠，在其中看到淩霜華捏碎魂牌的虛影。柳天音焦尾琴橫掃，將最後兩個赤霄門修士釘死在鎮魂釘上："項無疆給的槍頭呢？"
    風不寒攤開左手，掌心的霸王槍碎片與劍鞘相撞，文宮突然響起金戈鐵馬聲。柳天音見風不寒眸中閃過血色戰旗，驚覺他已踏入鳴心境巔峰。吞天壺突然自行飛起，壺口"混沌"二字與碎片上的妖神印重疊，在北冥山脈上空投影出酆都地府的輪廓。
    "原來如此。"柳天音突然咬破指尖，將妖血抹在風不寒眼皮上，"看看真正的項王墓！"
    血光浸染的視野裏，哪有什麽青銅棺槨。遍地都是九霄宗製式長劍貫穿的楚人屍骨，每具屍體心口都釘著刻有"蘇紅袖"名字的桃木釘。風不寒左眼的混沌紋突然灼痛，他看見母親抱著嬰兒期的自己，在屍山血海中刻下《國殤》殘篇。
    "母親用《九歌》超度亡魂，他們卻用《楚辭》煉屍......"風不寒突然揮劍斬向虛空。霸王槍碎片沒入地脈的刹那，整座偽墓開始崩塌，露出下方真正的劍塚——那裏插著九百九十九柄鏽劍，每把劍柄都係著寫有"蘇"字的平安結。
    柳天音突然按住狂顫的琴弦。她認出那些平安結的編織手法，正是妖族祭祀時用的"同心扣"。風不寒卻已踏著鏽劍走向劍塚核心，口中《夏日絕句》的餘韻驚起萬千劍魂，在北冥蒼穹拚出"生當作人傑"五個血字。
    千裏外的九霄宗祠堂，風九霄的本命玉牌突然裂開。淩霜華打翻咒術祭壇，看著水鏡中那個握緊霸王槍的身影尖叫："快請魔尊！蘇紅袖的孽種要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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