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著九霄宗方向傳來的鍾聲，柳天音指尖輕撫發間碧玉蛇簪，三枚青鱗符咒在她掌心碎裂。瞬移法陣在礁石上灼出焦痕，她蹙眉望著東方泛白的海平線："東海往返需兩日半，你若誤了天階之約..."話音未落，風不寒已將婚書殘頁折成紙鶴拋向雲層。
    紙鶴銜著血珠穿雲而去，在朝陽下托出《早發白帝城》的詩跡。三個南海散修見狀欲逃，卻被風不寒踏浪攔住的劍鞘震回岸邊——鞘中太白殘魂打著酒嗝哼道："朝辭白帝彩雲間？你小子篡改詩韻..."
    "這叫因地製宜。"風不寒摩挲青竹簡上的蛇紋刻痕，浸入海水的刹那，"芙蓉泣露火靈顯"七字如活蛇遊動。浪濤突然倒卷成旋渦，十八尊青銅蛟首破水而出，鐵索捆縛的雕花樓閣裏傳來戲腔："畫皮難遮醃臢骨，九霄雲上盡魍魎——"
    柳天音廣袖輕揮，九弦琴掃出凜冽音刃劈向畫舫。雕窗炸裂的瞬間，七十二幅美人圖如幡旗招展，其中《漠北踏雪圖》引得她蛇瞳微縮——畫中女子腕間銀鈴，赫然刻著靈蛇殿的圖騰。
    "當心幻霧！"風不寒拽她後撤三步，方才立足處已釘滿劇毒畫軸。他文宮裂縫中溢出的金芒在甲板寫就《蜀道難》，字跡觸及妖氣的刹那，整座畫舫發出鱗片摩擦的"沙沙"聲。
    雙髻少女踩著《鮫人泣珠圖》飄落梁間，人皮麵具被劍氣掀開半角，露出底下青鱗覆麵的真容："蘇紅袖的孽種？正好拿你補全這《天倫圖》！"
    風不寒喉間腥甜上湧——強行催動的詩句正撕扯文宮，耳孔滲出的金血在肩頭暈開蛇形紋樣。他蘸血在船柱題寫《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鬢角隨著詩韻白了三縷："三百年前的畫蛇妖，也配提我娘名諱？"
    詩成刹那，七十二幅美人圖同時泣血。畫中女子們咽喉裂開金線，盜來的《將進酒》詞句反纏其身。骨女尖嘯著撕開衣襟，三百片蛇鱗如暴雨射向柳天音——卻被船舷突然瘋長的青竹盡數擋下。
    "青玄子的手筆..."風不寒瞥見竹節上的蛇蛻殘片，順勢將太白劍鞘插入船板。劍氣激得《天倫圖》浮空展開，蘇紅袖虛影抱嬰踏出畫卷，一滴芙蓉露墜入他眉心。
    幻象如潮水湧來：血月當空的夜，蘇紅袖以蛇骨為筆在畫舫題詩，懷中嬰兒哭聲震碎妖王顱骨。她剜出自己半塊文心融入墨汁，最後一筆落下時，整片海域的芙蓉盡數化作石雕。
    "寒兒，莫怪娘狠心..."虛影撫過他白發，掌心火靈髓精魄沒入文宮裂縫，"這畫舫鎮著南海火脈，今日該物歸原主了。"
    骨女在芙蓉露雨中扭曲成蛇形，妖核浮現出當年契約烙印。柳天音撥動琴弦，靈蛇殿古調引得《踏雪圖》女子揮劍斬向舊主："蘇將軍，末將來遲了！"
    "原來是你！"骨女被蛇紋劍釘在《文道初解》的殘卷上，青鱗手指插入自己眼窩："三百年前你救過的采珠女...為何選她不選我！"
    風不寒咳著血沫拾起火靈髓，精魄中浮現蘇紅袖留影："集齊五靈髓日，芙蓉泣露時..."他突然揮劍劈向船底，封印三百年的南海火脈轟然噴發，將畫舫殘骸煉成七十二枚金鱗。
    礁石後的散修們哄搶金鱗，卻見每片都刻著《愛蓮說》片段。有老者顫聲念誦"出淤泥而不染"，手中金鱗突然化蛇咬斷貪念者的手指。
    "蘇前輩的誅心局..."柳天音扯下半幅鮫綃給風不寒包紮，發簪垂落的流蘇掃過他肩頭灰燼，"連觀戰者的心魔都算計到了。"
    落日染紅海麵時，最後一絲妖氣被火靈髓淨化。風不寒將婚書殘頁投入餘燼，火苗舔舐出新的詩行：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九霄天階燃舊恨，芙蓉燼裏照肝膽。
    "該收網了。"他碾碎掌心血痂，任火靈髓修補文宮。柳天音忽然按住他握劍的手，袖中滑出枚幸存的蛇瞳珠——珠內倒映著九霄宗方向，七道渡劫劍光正撕開雲層。
    太白劍鞘突然龍吟震天，殘魂醉醺醺吐出句預言："大鵬一日同風起...嗝...壓不住咯..."
    風不寒笑著咳出瘀血，將蛇瞳珠彈入深海。千裏外的九霄宗祠堂裏，淩霜華剛觸到《母別子》詩稿就慘叫縮手——她掌心浮現的正是珠內映出的畫麵：七十二枚金鱗在修真界各城同時顯影，每片都拓著蘇紅袖封印妖王的血指印。
    海浪吞沒最後一縷餘暉時，青玄子的歎息隨風飄散："母子連心局，夠那毒婦喝三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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