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宗摘星閣三百盞琉璃燈驟然亮起時，風不寒正倚在蟠龍柱陰影裏啃冷饅頭。距離魔門追殺已過七日，文宮裂縫滲出的金血在衣襟結成硬痂，柳天音每日用靈蛇殿秘藥溫養的經脈仍隱隱作痛。
    "此劍乃千年火髓淬煉，出鞘可引九天神雷！"風無痕錦衣玉冠立於宴廳中央，流火吞雲劍挑起冰晶的刹那，寒氣化作白霧蒸騰。藥王穀長老山羊須顫動："當配得上首傳世詩......"
    "作詩？那野種倒是會兩句酸詞！"風無痕劍鋒突然指向陰影，腰間玉佩映出淩霜華的傳音符。符尾那抹朱砂紅刺得風不寒眼眶生疼——三年前寒冬，嫡母指甲沾著這顏色，親手封死柴房的門窗。
    柳天音廣袖翻卷，冰弦纏住風不寒滲血的手腕："文宮未愈，不可妄動。"她袖口暗紅斑駁，正是三日前替風不寒擋下魔門毒箭的傷。
    風無痕金絲靴碾碎青玉磚逼近，甩來半塊餿掉的桂花糕："聽說兄長在凡間要過飯？不如舞劍討賞，弟弟賞你口熱乎的！"
    風不寒摸向懷中枯枝，粗糙樹皮硌著掌心舊傷。七日前墳前老槐無風自動，樹根下露出的半塊混沌玉玦碎片，此刻正與娘親木簪共鳴震顫。當枯枝碰上流火劍鋒的刹那，文宮裂縫突然蛛網般蔓延。
    "此劍名喚"斬紅塵"。"風不寒屈指彈飛桂花糕，枯枝轉出殘影，"出鞘需飲至親血，弟弟可願試劍？"
    赤霄門少主拍案而起："燒火棍也敢......"話音未落，枯枝劃過琉璃盞，瓊漿凝成霜刃。《劍客行》首句"十年磨一劍"炸響，劍氣震得他鑲玉腰帶寸斷。
    流火劍騰起的火龍突然調頭反噬，風無痕錦繡華服竄起火苗。風不寒踏著酒案逼近，看他狼狽撲打火焰的模樣，忽然想起十年前寒冬——這人在柴房外嬉笑著，將娘親遺物一件件投入火盆。
    "霜刃未曾試！"
    第二句出口時，枯枝迸發的混沌之氣掀翻八仙桌。八十一盞蛟油燈爆燃成蘇紅袖撫琴的剪影，藥王穀長老懷中《丹經》無風翻動，停在那頁"混沌劍意"的朱批："金鐵為兵，落了下乘。"
    風無痕突然捏碎腰間玉玨，元嬰期劍氣破空襲來。風不寒硬扛肩頭撕裂的劇痛，枯枝沾血在梁柱刻下"今日把示君"。地磚轟然開裂，靈脈之氣順著裂紋灌入枯枝，流火劍"哢嚓"斷成三截。
    "不可能！"風無痕握著劍柄踉蹌後退，鑲金玉冠歪斜著垂下散發，"這是淩長老親手......"
    "誰有不平事！"
    終句伴著驚雷炸響，枯枝尖凝聚的劍氣直衝雲霄。雲層中浮現的太白虛影醉眼朦朧，葫蘆底"紅塵醉"三字與青玄子的酒器如出一轍："小子，這截混沌木比你爹的破劍強萬倍！"
    柳天音突然拽著風不寒暴退三丈，羅盤指針瘋轉："地脈暴動！"枯枝劈開的裂縫噴出青焰，正是三日前蘇紅袖棺木封印的餘火。風無痕捏碎的傳音玉符裏傳來淩霜華尖嘯："小雜種敢毀我兒金丹宴！"
    風不寒反手擲出枯枝，混沌之氣吞噬聲波："告訴毒婦，下次燒的就是曼陀羅園！"轉身時左眼血淚浸透蛟綃，文宮裂縫已蔓延至心脈。
    赤膊漢子突然攔在階前，撕開衣襟露出漠北軍刺青。猙獰刀疤泛著金線縫合的痕跡："那年雪原突圍，蘇將軍用混沌木救我三萬弟兄！"他單膝跪地捧起斷劍，"漠北軍，願為公子執鞭！"
    風不寒摩挲枯枝裂痕，忽然明白昨夜老槐異動——樹根深處纏著的半塊玉玦，正與懷中木簪拚出"紅袖"二字。混沌之氣灼燒掌心的痛楚，竟與兒時娘親握著他手練字時的溫度重合。
    "天驕？"風不寒踩住風無痕顫抖的指尖，枯枝挑起對方下巴，"我築基那日，便用這樹枝捅穿了魔門長老的丹田。"
    宴廳突然死寂。藥王穀長老捧著《丹經》踉蹌跪地，泛黃書頁浮現蘇紅袖遺筆："混沌生萬物，何須仙劍逞威？"七十二島修士的佩劍齊齊悲鳴，劍鞘紋路竟與枯枝裂痕完美契合。
    柳天音突然咳出碧血，四根冰弦盡碎。風不寒接住她墜落的身形，發現其腕間蛇鱗正與地脈青焰共鳴。"原來如此......"他望向裂縫深處翻湧的混沌，枯枝突然自發震顫——那裏沉睡著娘親封印的最後一縷文心。
    風無痕趁機捏碎遁地符，卻在空間扭曲的刹那被枯枝釘穿掌心。混沌之氣順著經脈逆流，他慘叫中噴出的血霧竟凝成淩霜華的臉："野種！曼陀羅園有十萬噬心蠱......"
    "正好喂我的劍。"風不寒碾碎血霧，枯枝挑著風無痕甩向宴廳匾額。鎏金的"九霄天驕"四字轟然炸裂，露出底層斑駁的"紅塵煉心"——正是蘇紅袖當年題寫的宗門訓誡。
    太白虛影突然擲來酒葫蘆，混沌之氣在其中翻湧："小子，這截木頭夠你斬三百年因果！"風不寒接住的刹那，葫蘆底浮現北冥海眼星圖，與青玄子那日所繪完全重合。
    赤膊漢子突然割破掌心，血祭漠北軍旗："請公子執掌混沌令！"三百修士隨聲跪拜，懷中功法扉頁"文骨不滅"的誓言竟與枯枝劍氣共鳴。風不寒望著掌心皸裂的皮膚，忽然輕笑——原來娘親早把屠龍的刀，藏在仇敵最鄙夷的墳頭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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