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對付邪魔得用豬屎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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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裏,我睡得特別迷糊,隱隱聽到房外的庭院中似乎有女子在輕輕的哼著歌。
    那時夏天又熱的出奇,迷離的聲音忽高忽低,我被鬧得睡不著覺,便起身出去看,便看到在石台階處有個女子在那兒納涼,她背對著我,一頭烏黑的長發及腰,手裏一柄白色的紙扇,在朦朧的月色中左右輕晃。
    我正琢磨著是哪房的丫鬟如此不懂規矩,便過去一問:“姑娘,你好興致啊,大半夜不睡覺你躲我房外唱曲子,莫非你是想給本少爺做填房不成?”
    家中的丫鬟我大多都相熟,所以也不氣惱,就是想要逗一逗她。
    那姑娘卻不說話,隻是悠悠然起身往庭院深處走去,我覺得好奇便跟了過去,隻見那姑娘從取了一旁的燈籠來,我以為她是要給我引路,便點頭笑道:“看來你還是知道規矩的,還知道要給少爺我掌燈,少爺我保證好好疼你……”
    我調笑的話音未落,就見這姑娘緩緩的轉過身子來,將那燈籠挑了起來,這時候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暖黃色的光竟然漸漸地變成青幽幽的一片,我沒空多想,就踮起腳尖想要看清姑娘的模樣。
    可就連眉毛都沒看著,我魂都快給嚇飛了!
    隻見青光之中突然伸出數十條兩指寬的舌頭來,噗的一聲頃刻間把那盞燈籠打飛了出去,所幸我還有些距離,沒有被這些舌頭卷到,可那飛出的唾沫星子可是又腥又臭!我下意識往後踉蹌地退了幾步,餘光一掃,就瞥見這些舌頭正連著一張血盆大口,眼前的哪裏是什麽俏姑娘,活生生的一個青麵惡鬼!
    這惡鬼舌頭上的唾液淌了一地……我兩腿發軟,癱倒在地,隻剩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真是想喊也喊不出來,待我用盡吃奶的力氣拚命一掙紮,卻是從自個的床上蹦了起來!
    我深深的籲了口氣,歎道:”原來是個噩夢……“
    這時候響起了梆子聲,我靜靜一聽,原來還隻是三更半夜,此時屋外夜色正濃,我心有餘悸,忐忑不安。
    隻因夢境太過真實,那青麵惡鬼血口長舌向我纏過來的景象,我隻覺得曆曆在目,真實的不能再真實了!此時此刻的我,隻一心盼著天光大亮……
    一人枯坐床頭呆了許久,加上夢裏發了一身的汗,令我口幹舌燥,我緊忙去拿茶碗來一通亂灌,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房門,心慌意亂的,可真是體會了度日如年是何種滋味了。
    傻坐了一夜,終於等到天色微微發亮,這時候我才發覺自己好像憋了一宿的尿。
    小腹脹得很,我緊忙起身打開房門,才一抬頭,渾身就打了個冷顫。
    眼前有個人正背對著我,就站在房門前!
    我當時嚇得真是驚心膽顫!暗道莫非昨晚上的不是個夢!
    這青麵惡鬼竟然不懼日光?
    我渾身顫抖之時,隻見這人緩緩轉過身來,我緊忙閉眼不敢睜開看,卻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
    “福生你起來啦!管家囑咐我給你換洗蚊帳呢!我見你還沒起身,就在這裏等了會。”
    我不由地睜眼一看,原來眼前的不是青麵惡鬼,而是個麵色和善的中年婦人。
    這婦人叫韓寶英,是我家的幫傭,我平日裏習慣叫她韓嬸。
    這幫傭與家中傭人不太一樣,傭人是與東家簽了主仆契約的,是固定的傭人,但幫傭沒有這樣的保障,算是臨時招募打短工的,但這位韓嬸又有些不同。
    她在我家是長期做幫傭的,短工做得都快變長工了,為什麽呢?這要怪我爹。
    我爹除了仁泰商行,還管了一間藥材鋪,以我外公名諱起的名字,叫林光宗藥材鋪,這藥材鋪算是個吃力不討好的生意,因為鄉下的藥農時不時把淮山、魚腥草、滿天星一類的東西成堆的背上門來賣,我爹是個本分人,二話不說就掏錢。
    這買賣掙不掙錢暫且不說,新鮮藥材可是要盡快處理的,不處理很快就爛了!
    而洗淨、晾曬、熬製、烘幹、切片等工序都要人手的,藥材鋪平日裏生意很是清淡,哪裏養得起這麽多人手?
    怎麽辦呢?我爹出了個壞主意。
    沒人手時,他就從家裏把人手調過去應急。我娘也不生氣,都由著他,但如此一來,家中傭人時不時就短缺,這韓嬸就這樣短工變長工,久而久之陸家上下她都分外熟絡了。
    但是這人也有些怪,怎麽個怪法呢?
    她不要錢。
    她一文錢都不要,幫我家幹了十幾年的活,你說這人怪不怪?
    其實她也不是什麽都不要,她不要錢,隻要飯。
    她也不住我家,就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多明我會,算是天主教堂裏的義工。
    每天她都會收些剩下的飯菜回去,基本上免費給我家做幫傭的。
    十幾年如一日,家中傭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她卻一直都在,從小到大幾乎陪伴著我長大,對我而言就如同親人一般。
    她幫我收拾房中物品的時候,冷不丁地多瞄了我兩眼,我就納悶了。
    “韓嬸,我是不是穿錯衣服了呢?”
    韓嬸左右打量了片刻,見四下無人才把我拉到一旁,直愣愣地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冒出了一句話。
    “福生啊,你是不是招惹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她問的時候目光中很是複雜,有擔憂也有關懷,而這句話一問出口,我頓時覺得鬆了口氣,覺得總算找到個可以說話的人了,於是我就把昨天晚上做的噩夢一股腦兒全跟韓嬸說了。
    “韓嬸,你說我是不是太多心了?”
    韓嬸卻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福生你想想看,你何時見過那模樣的邪魔呢?”
    我摸著腦門想了一想,搖頭道:“還真是沒有見過,這邪魔幾十條舌頭,舌頭兩指來寬,莫要說見過,我連聽都沒有聽過。”
    韓嬸說:“這便對了,你也莫要怪嬸多嘴,嬸是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福生,嬸的話你信不信?”
    我呐呐地點了點頭,韓嬸就把我拉到一邊,神神叨叨地說:“嬸以前做過客子師,我見你額頭上似乎有團黑氣,這多半是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了。”
    這客子師是客家人的說法,就是行走鄉間的巫師,算是最古怪的一類人了,據說小到孩童壓驚,大到鎮邪驅魔,都少不了客子師。
    韓嬸說自己做過客子師的這些古怪的話,我不聽還好,一聽了反而心慌意亂,一時間胡思亂想,腦門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滴來。就在此時韓嬸說了句話,讓我頓時安心了不少。
    隻聽她說:“你放心,嬸不會讓你出事的,嬸有辦法對付這些東西。”
    這時候我就見韓嬸從懷裏掏出一個香囊來,這香囊做工頗為精細,深藍色的土布上用線繡出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娃娃穿著紅色的肚兜在捉蝴蝶,繡得真是活靈活現。我以為韓嬸要把這個香囊給我看,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舉動令我大吃一驚!
    隻見她兩手拽住香囊的兩角卻使勁一扯,竟然將香囊撕了開來。
    她從裏麵拿出來一樣東西,這東西我見了更是大吃一驚。
    我不是沒見過玉,但這樣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這墨玉質地也太差了吧,東大街當鋪裏一塊銀元的貨色都比這東西賣相要好。
    黑不溜秋的一塊玉,半分水潤的色澤都沒有。
    我苦笑道:“嬸,你這東西是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吧。”
    韓嬸卻一臉肅穆地說:“福生你別說話,把眼睛閉上。”
    我也不好推辭她,隻好依她的話把眼睛閉上了。
    這時候我就感覺到,這塊墨玉輕輕貼在我的額頭上,冰冰涼涼的,就在這個當口我似乎聽到韓嬸嘴裏嘰裏咕嚕的念著一串古怪的咒,她念得極快,就瞬息之間。
    然後那玉被拿了開去,說來真怪,這玉一拿走,我竟然覺得額頭上似乎有一股子寒氣被帶走了,待我睜開眼時,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上下都舒坦。
    我籲了口氣,摸著腦門呐呐道:“嬸,這東西還真的管用啊?”
    韓嬸衝我點了點頭,將墨玉包好後又小心翼翼的塞回懷中,臉上卻無半分喜色。
    她一邊收拾一邊說:“管不管用還要再看看。你今日什麽地方也別去,就在家好好呆著,若是這幾日平安無事,那邪魔才算是被驅走了。”
    我便聽了韓嬸的話,當天除了三餐便呆在書房裏,我娘還以為我轉性了呢,口裏念叨著祖宗保佑,屁顛屁顛地跑去佛堂燒香還願去了,她哪裏會知道我在裏麵看春宮圖呢。
    說來也怪,經韓嬸這一折騰,當日夜裏我睡得安穩多了,一夜無夢。
    我以為自此以後後就平安無事了,哪裏想到第二天晚上,我又開始做噩夢了。
    那天夜裏我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夢境,周圍一片漆黑,不多時前麵冒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光亮。我下意識地朝著光亮走去,發現這是一道巨大的石頭門,約有十丈高,石門半掩著,那光亮就是從這縫隙裏隱約透出來的。
    我用手掂量這縫隙的尺寸,試著側身從縫隙擠了出去,可是一出去我就驚了,周圍是懸崖峭壁,不遠處是一個石台,石台上有一柄鋒利的斧頭,我就覺得一晃眼,轉眼間發現自己已經站立在石台邊上,而地上汩汩地冒出鮮紅的血,不一會就已漫過了我的腳踝,蒼蠅蚊子飛得到處都是,才一會就臭氣熏天。
    而之前半掩著的石門緩緩打開,從石門裏走出無數的人來,排成著長長的隊,一直走到我的眼前,這些人一個個都雙目發怔、麵無表情,實在是詭異。
    毫無征兆的,我眼前的人突然跪下趴在石台上,而接下來的事令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不受控製了,冒出一頭的冷汗來,這時候我的雙臂竟然揮起利斧,一下就斬了下去。
    那趴在石台上的人半分聲響也沒有,腦袋就被斬飛了出去,咕嚕咕嚕滾到不遠的懸崖邊。
    此時的我都快要瘋了,可接下來的事才令我徹底絕望。
    隻見那漆黑一片的懸崖邊突然冒出數十條的舌頭來,一下就把這血淋淋的人頭卷起來拋入空中。
    一張血盆大口將人頭一口吞下,隨即透出了一張巨大的鬼臉來,這正是之前我在庭院中見過的那個邪魔,隻是太過巨大了,大約有二十丈高,無數的舌頭在空中亂舞!
    我想都不敢想這輩子會遇到這樣的東西!
    如今就在眼前,令我驚懼得無以複加!
    但事情還沒有了結,後麵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趴過來,而我手起刀落,將那些人頭一個一個斬飛了出去。
    那脖頸上的血噴得我渾身都是,而我還在不管不顧地揮舞著手中的利刃,如此殘忍的情景,我……我可真是要瘋了!
    隱隱約約我似乎聽到有人喊我“福生“,周圍的一切模糊了片刻又變得清晰無比,就在此時異像發生了。
    我突然看到暗無天日的黑暗中似乎透出了一線光明,那虛空中好像突然裂開了一條縫,縫隙裏突然伸出一隻大手來,這手一把拽住我將我拉了進去。
    當時我就覺得眼前一晃,隻片刻之間,眼前一下子亮得異常刺眼。
    接下來就聞到一股臭哄哄的味道,我昏昏沉沉的,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周圍才漸漸變得清明。
    我抬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歪著腦袋看了看,發現自己好像身處家中後院的豬圈裏,左手裏正拽著一柄大勺,周圍鬧哄哄的圍著數十頭豬,這些豬正用豬鼻子拱我呢!
    而豬圈之外是滿臉焦急的父親和母親,我正過頭來,看見韓嬸就蹲在我的眼前,她的手正從我的胸口移開。
    我發現胸前多了一塊方形的吊墜,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待我看清楚,才發現這竟是韓嬸之前幫我驅邪的那塊墨玉。
    韓嬸對著我苦笑道:“真是謝天謝地!福生啊,你可算是醒來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不由的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我爹一臉怒容,指著我娘破口大罵道:“你看看都是你慣的,鄭夫子都說教不了,現在都要上房揭瓦了,以後什麽東西都要給這敗家子禍害!真是家門不幸啊!“
    我急忙接過一旁家丁扔過來的衣服,耷拉著腦袋一溜煙跑回了自己書房。
    說來也怪,自從韓嬸把那塊吊墜掛我脖子上後,我就再也不做噩夢了,那些曾經在夢中見過的煉獄一般的恐怖景象,好像刹那間就煙消雲散了一般。
    這塊吊墜我後來也仔細看過了,就是一塊品相極差的方形墨玉,黑乎乎的一塊,當時在豬圈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一塊豬屎呢。
    但是一塊玉居然如此神奇,我的好奇心又起來了,後來我見到韓嬸時追問過幾回,韓嬸卻死活也不說,隻是說這塊墨玉是祖傳的辟邪之物,讓我安心帶好,但是切莫告訴他人,也不要在人前顯耀。
    韓嬸隻是有一次小聲告訴我說:“福生,你以後要見著一些黑氣之類的東西,也別害怕。”
    我就問了:“為什麽呢?”
    “不為什麽,”韓嬸衝我笑了笑,說:“這些東西害不著你,它們都怕著你呢……”
    隨後就什麽也沒有了,這件事情我也沒空去多想,隻因經曆了發瘋這回事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爹的責罰來了,還是由我娘親自勸我的。
    我娘說我也十五歲了,眼看明年就要成年了,總要找個事情來做,先前我把鄭夫子氣走了,然後就是成日的花天酒地,接著上房揭瓦發瘋耍潑,差點沒把母豬給睡了,所以爹就要我跟著二叔去曆練,就是跟著我二叔去走走行商,做個腳夫,將來也好把仁泰商行給接下來。
    我一聽這個,心中竊喜,正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巴不得出去呢!其實我本來就不喜好讀書,如今能跟著二叔四處闖蕩,也算見見大世麵了。
    我以為從今以後就是萬世太平了,哪裏知道這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