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八十大洋變豬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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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許動!舉起手來!”隨後是一聲嬌叱!
    我扶著阿蘭,緩緩轉過身來,我先是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然後才看清了來人。
    眼前的是一個女子,正斜靠在潭邊的一塊巨石邊!隻見她身著一身灰色軍服,胸口的名牌上似乎寫著“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蘇慧方”的字樣!這是國軍製服,我在縣裏見過,但有些不同的是,此人脖頸上還係著一條紅領帶,我曾聽管家全叔說過,在南昌犯上作亂的匪軍人人脖頸上都帶有此物,這難道便是“**”嗎?
    我一想到這裏,心中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眼前這蘇慧方似乎看見了我懷中摟著阿蘭,臉上原本緊繃的表情頓時鬆懈了下來,就聽她柔聲問我:“請問你是這裏的老鄉嗎?”
    我楞楞的點了點頭。
    蘇慧方見我上下沒有武器,便將手裏的槍收了起來,她的語氣雖然有些短促,但顯得很是和氣。
    “老鄉你們別害怕!我是革命軍,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我沒成想是你們落入了這水中。方才我在潭邊聽到幾聲巨響,隻見水花飛濺,還以為山洪暴發,可教我嚇了一大跳!”
    說完這話,蘇慧方似乎有些靦腆,臉頰緋紅一片,漸漸低下頭去。
    借此機會,我將蘇慧方上下一打量,才發現自己犯了好大一個糊塗,這蘇慧方哪裏是在害羞?根本是受了重傷!
    隻見這女革命黨的右小腿紅辣辣的一片,全是血塊,隻是簡單的用了自己的綁腿包紮了一下,但似乎並不管用!她臉上緋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發燒所致。
    而她低頭時神智有些恍惚,嘴唇早已發白,顯然是失血太多造成的!
    “你中槍了!”我提醒了一句。
    蘇慧方眼皮抬了抬,應道:“嗯!”
    “你等會,一會兒我幫你重新包紮!”我說完後扶著阿蘭到巨石邊休息,然後轉身回到蘇慧方跟前,細細查看了蘇慧方的傷口,隻發現一處貫穿的槍傷,顯然子彈並未留在體內,不由得鬆了口氣。
    “大姐,你這傷口是貫穿傷!隻是失血較多,應無大礙!”
    “隻是我要幫你重新清洗傷口,你忍著些疼,好嗎?”
    蘇慧方露出了感激的眼神,點了點頭。
    我將蘇慧方抱至潭邊,仔細為她清洗了傷口,那些清冽的溪水將這傷口一衝,痛入骨髓,但蘇慧方硬是咬牙忍住了。
    見這女子頗有些男子氣概,我心中暗讚不已。
    此時阿蘭已經清醒了很多,見我將蘇慧方抱了回來,便說:“少爺,我腰裏還有油紙包的金瘡藥粉,應該還是幹的!你先拿去給這個姐姐應急!”
    我點了點頭,接過阿蘭遞過來的藥粉,撒於傷口後重新包紮了一遍,蘇慧方覺得傷口疼痛有所減輕,臉上也恢複了些血色,不由得向我開口致謝道:“謝謝你了小兄弟!請問你怎麽稱呼?”
    阿蘭在一旁搶著說道:“姐姐,這是我家福生少爺……”
    “那你呢?”蘇慧方又看著阿蘭。
    阿蘭甜甜笑道:“我是福生少爺家的幫傭,我叫阿蘭!”
    “你們好……”蘇慧方忍著疼支吾道:“我叫蘇慧方,這次真是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我擺了擺手,開口問:“蘇姐姐,你知道這是哪嗎?”
    蘇慧方搖了搖頭,眼神中顯得很是茫然。
    “昨天戰鬥非常激烈,我受傷後就昏迷了。我醒來才一會兒,就聽到你們墜入潭中驚起的水花聲。所以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裏?”
    我起身四處張望,想要看看周圍的地勢,沒成想,居然看到了張氏兄弟二人正在潭邊不遠處拉拉扯扯,於是緊忙招呼他們過來。
    “張家兄弟,我在這——”
    張氏兄弟聽見我打招呼,又見我沒死,也是欣喜不已,急匆匆趕了過來。
    張甲餘率先見到了躺在地上的蘇慧方,神色驟變,隻見他將手裏的步槍槍栓一拉,朝著蘇慧方猛地一舉,厲聲喝道:“二弟!快點過來!福生少爺抓到了一個女**!”
    張三急也跟著跑了過來,二話不說也是把槍瞄準蘇慧方,轉頭衝我笑道:“福生少爺!你可立了大功了!這打死一個**是二十塊大洋!要是抓到一個活的,可就是八十塊大洋了!”
    張甲餘跟著說:“嘿,福生少爺!咱們見者有份啊!咱兄弟倆就管你要一半的賞錢!欠你的十塊大洋還你!咱兄弟還能剩下三十塊大洋!嘿這下可發財了!”
    我見這倆糊塗蛋二話不說就動武,氣得快暈了,大聲喝道:“快放下槍!這蘇姐姐是我的朋友!再胡鬧!我把你們撕了喂王八去!”
    “是福生少爺的朋友……”
    張三急聽了我的話,眼中露出了膽怯之色,不由的正要把槍放下。
    就在此時,年長的張甲餘卻將槍口迅速調轉,黑洞洞的槍口直接指向我,隻聽這廝惡狠狠的說道:“二弟!別聽陸少爺胡說!陸少爺莫非是想要獨吞這賞錢!”
    張三急被張甲魚這一挑撥,一咬牙,把心一橫,又把槍舉了起來,隻聽他厲聲應道:“大哥你說得對!這世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陸少爺是想要獨吞這賞錢!”
    我聽了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一點賞錢就可以把豬變成狼!這錢也太狠了!
    我還想要上前勸解,可張家兄弟毫不退讓,此時這兄弟二人一個舉槍瞄著蘇慧方,一個瞄著我,一下子就控製住了場麵。
    就在這僵持階段,阿蘭緩緩站了出來,說道:“你們就是要拿賞錢,也要下了山再拿吧!”
    張甲餘聽了阿蘭所言,覺得有理,用槍點了點阿蘭,吩咐道:“你去找些藤條來!把這女**和陸少爺都給捆了!下了山再作安排!”
    “張甲餘!你用得著捆我嗎?”我聽了頓生怒氣。
    張甲餘冷笑道:“福生少爺!你這身高體壯的!咱兄弟可不是你的對手!先把你捆了!免得一旦動手傷了和氣!”
    “哼!”我吐了口唾沫,罵道:“張甲餘,你長進了啊!”
    “謝陸少爺誇獎!”張甲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張三急又衝著阿蘭命令道:“快點去找藤條,別愣著!”
    阿蘭看了看我,我抿嘴點了點頭示意她順從,阿蘭才轉身去找了兩條藤條回來。
    張氏兄弟一個持槍警戒,一個拿了藤條把我和蘇慧方都給捆了,捆我時還困得特別緊,直把我折騰得齜牙咧嘴!
    待到此時,兩人看了看日頭,此時已是晌午了,一時半會難以辨出南北來!於是便決定先沿著小溪往山下走!
    張甲餘命阿蘭攙扶著蘇慧方,又命我在前頭探路,倆兄弟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準備把我們三人押解下山。
    走著走著,周圍鬆針越來越厚,加上地勢起伏不斷,路途變得越來越艱難,才一炷香的功夫我們前頭出現一道異常凶險的深澗來,我心裏一琢磨,計上心來。
    此時兩邊俱是垂直的山壁,左邊地勢低的淌著溪流,右邊地勢高的靠著山壁,山壁邊一條深澗斬斷前路,此深澗寬約五丈,一眼望下去深不見底,隱約還能辨認出下麵上怪石林立,但因此地處於山蔭之下,似乎長年見不到陽光,不斷透出了濃重的濕腐之氣!令人見了心驚不已!
    我停下腳步,懶懶說道:“我說張家兄弟,前麵沒路了!”
    張甲餘聽了急忙衝到前頭一看,沒好氣地說:“我說陸少爺,這原本就是荒山野嶺的,哪來的什麽路!你蹚著左邊的小溪往前走不就行了嘛!”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張甲餘看了看眼前的這道深澗。
    “甲餘兄弟,你看著這山路,像這樣的險地還有多少我可說不準!這女**又受了傷,隻會拖累咱們!咱們現在下山還指不定要耗上多少時辰!要是熬到晚上,那可不得了!石徑嶺的晚上有多冷你可曉得?”
    我所說的石徑嶺的寒夜,是南武的老人們口口相傳的詭異之事。
    說是石徑嶺下深藏著南海古國的“幽泉”,幽泉與陰間相通!而且此地又長年霧氣籠罩,陽光透不進密林,加上千年的殘枝敗葉積於地表,白天多是陰冷,而到了晚上,更有厚厚的陰間寒氣從地裏冒出來,如同鬼魅一般在山林間穿行,勾人魂魄奪人性命。
    還有傳說即便在夏天最熱的時候,曾有從江西逃難過來的乞兒入夜後過境石徑嶺,第二天被發現凍死在山腰上,全身籠罩於寒霜之中,那些發現遇難者的獵戶們要燃起一堆篝火才能融化那些寒霜,不然死去之人如同頑石一般被定在地上,連收屍都收不了。
    石徑嶺上不過夜,過夜不過鬼門關!說得就是這個。
    這些事,張甲餘自然是早有耳聞,如今聽我提起,心裏就有些忐忑了起來,加上此時山風凜冽,遠處林海如驚濤起伏嗚咽不止。他四下又張望了片刻,隻覺得眼前這深澗之中更是寒氣四溢!一時間隻覺得寒意頓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我見張甲餘露出膽怯之色,繼續添油加醋。
    “甲餘兄弟,不如這樣!一個女**而已!不就八十塊大洋嗎?這錢我來出!咱們將這女**丟在這裏!趕緊下山去吧!”
    這些話一說就說到張家兄弟心裏去了,說到底,不就是八十塊大洋嗎?既然我陸家肯出,他們又何必拉著一個行走不便的人下山呢?
    張甲餘想到這裏,又抬頭看了看天,這日頭已然朝西落下,估摸著再有兩個時辰就到傍晚,到時想要下山就被動了!
    張甲餘猶豫了片刻才開口說:“福生少爺!咱可說好了,八十塊大洋少爺您出!咱們快快下山!”
    我點了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這女**嘛……”張甲餘又看了看蘇慧方。
    我抬起下巴點了點一旁的山壁上斜長出來的一棵古鬆,冷冷說道:“這女**殺了也是浪費子彈,不如就捆在這鬆樹上,讓其自生自滅好了!”
    阿蘭一聽我的話,急忙站了出來說:“少爺,你可不能這麽幹!這缺德沒良心的事!你怎麽幹得出來呢!”
    我聽了阿蘭所言,裝作毫不動容,隻是眼角一撇,罵道:“閉嘴!你個女娃娃懂個屁!一個**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阿蘭還要再作爭辯,我怒喝道:“阿蘭!莫要再提!再提我便將你一同捆在這裏,讓你自生自滅好了!”
    阿蘭聽了我的話,眼神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低頭下去臉色變得蒼白。
    張甲餘一聽我的話,嘖嘖稱讚道:“嘿嘿,這才是咱們認識的福生少爺嘛!不愧是咱南武的一霸,做事就是幹脆!”
    “那咱們就就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我接了話茬過來,嘿嘿邪笑不止!
    就在此時,風雲突變!
    隻見蘇慧方將阿蘭狠狠撞開,一個踉蹌滾到山澗口,她臉色鐵青,回過頭來冷冷說道:“你們這群土匪!不要再羞辱我了!我們革命黨人不怕死!你們若要我屈服於你們!是癡人說夢!”
    我正要張口勸阻,蘇慧方卻搶先狠狠罵道:“你這個地主階級實在太過狡猾!我就不該相信你的謊言,早知一槍斃了你!”
    阿蘭見蘇慧方陷於險境,急的快要哭出聲來了。
    “蘇姐姐!你不要做傻事……”
    蘇慧方看了看阿蘭,衝著我咬牙切齒的說出一番話來,這番話可真是說的慷慨激昂、義正辭嚴!
    “阿蘭小妹妹,你是被剝削的勞苦大眾!你一定要起來反抗這些地主階級!反抗這些國民黨反動派!”
    “我們的未來是光明的!人民的未來是光明的!布爾斯維克一定會勝利的!”
    我和張家兄弟哪裏看過這出啊,真是當場看傻了!
    蘇慧方不管不顧,仰起頭來聲嘶力竭地喊道:“打倒地主階級!打倒反動派!中國共產黨萬歲!”說罷,一頭就栽進深澗裏去了!
    我緊忙衝到溝口,懊惱萬分,埋頭苦笑道:“我說蘇大姐啊!我撒個謊而已!你就當我放了個屁!你用得著拿命換嗎?!”
    張甲餘一見女**沒了,緊忙屁顛屁顛的跑到我身邊,給我解開藤條,陪笑道:“福生少爺啊!你看這女**也死了!咱們說好的那八十塊大洋呢?”
    我真是哭笑不得,沒好氣的答道:“這人都沒了!你還做個屁買賣!”
    “唉,福生少爺,方才咱們可是賭了誓的……”張甲餘依依不饒的。
    “剛才這買賣沒了,咱們換個更大的買賣,”我背過身去懶得看他,隻是將手一抬,伸出五個手指冷冷說道:“我出五百大洋!”
    張氏兄弟一聽這個,渾身打了個激靈,急問道:“五百大洋!!什麽買賣啊?”
    我冷笑道:“五百大洋……你們下去給這個女**收屍!”
    “啊?”張氏兄弟徹底傻眼了。
    張三急納悶道:“哥啊!怎麽這死的比活的還值錢呐?”
    “陸少爺出錢!你管那麽多幹啥,”張甲餘罵了一句才吩咐道:“趕緊弄些藤,咱下去收屍!”
    “唉……”張氏兄弟屁顛屁顛找藤條去了!
    我仰頭看了看天,喃喃自語道:“說得真好啊!什麽人民,什麽光明,說得跟嶽武穆爺爺似的,還有那個什麽布啊屎啊褲啊!我就不明白了……這布啊屎啊褲啊,怎麽她就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