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三更噬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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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發現我昏迷的是李小花。
    他想著既然他師傅師叔來我家誦經,估摸著這幾日也要跟著吃齋念佛了,這種日子他一天也過不下去。
    於是他趕一大早就來找我借些錢,準備去賭坊混幾天。
    結果他發現怎麽叫都叫不醒我,才慌了神了,急忙去找我娘。
    他說我昏迷之時臉色慘白得嚇人,嘴唇抖動不止,支支吾吾也不知說些什麽。
    我娘趕緊找了郎中過來問,有的說是發了癔症,有的說是中了瘟疫,反正什麽藥都用了,就是叫不醒我。
    我娘當時又慌又急,哭得一團亂,旁邊的家丁丫鬟們知道東家出事了,一時間鴉雀無聲,大氣都不敢出。
    我爹也是眉頭緊皺,立馬找藍友全過來問,藍友全一問三不知,我爹氣得猛地一拍茶案,潑了藍友全一身的湯水!
    “少爺何等尊貴!在自家做過什麽,吃過什麽,這偌大一個陸府還會沒有人知道嗎!”
    就在這個當口,有個嬌小的身影閃了出來,“噗通”一聲就給我爹跪了下來。
    這跪下之人,不是別人。
    正是小丫頭阿蘭!
    我爹一看是家裏年紀最小的那個幫傭,似乎氣也消了大半,隻見他幾步上前將這丫頭扶了起來,低頭詢問道:“阿蘭姑娘,少爺外出去了哪兒?你可要把實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大夥原本還想著是不是吃錯什麽東西了,沒想到阿蘭低頭回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可把大夥嚇了個六神無主!
    隻聽這丫頭哭道:“阿蘭犯了大錯!讓少爺中了妖邪了!”
    然後就是她把我們遇到兩軍火並、誤入溪道還有我所說的火燒蛇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給我爹說了。
    我爹聽完後露出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轉頭又問:“阿蘭姑娘!你是說你什麽也沒看到,就是福生他自己說燒了一個蛇窟,更是殺了一條巨蟒!所以你懷疑福生是中了妖邪了嗎?”
    阿蘭抹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
    我爹一屁股倒在椅子上,搖了搖頭,唉聲歎氣道:“若是生病中毒,尚有藥石可解,可若真是妖邪作祟,這可如何是好啊?”
    我娘一見我爹也束手無策,哭得更厲害了,旁邊的人勸都勸不住。
    就在此時,房門之外傳來一聲響亮的詢問。
    “陸老施主,若是妖邪作祟,可否讓小僧看一看!”
    眾人急忙看去,隻見丫鬟家丁們往旁邊一分開,從門外一前一後走進來兩個和尚。
    李小花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的師父法濟和師叔法行。
    法濟雙手合十,低頭道:“小僧未出家之前,曾恬為玄門弟子,識得一些道法,或可盡些微末之力。”
    李小花聽了這話,驚得舌頭都快掉了,從小時候他就跟著法濟了,自家師父當過玄門道士,這話他也是頭一回聽說。
    我爹當時也有些驚訝,隻是愣愣的點了點頭。
    法濟踱步進來後,雙手合十,向右邊空曠之處低頭禱念道:“阿彌陀佛,弟子雖已遁入空門多年,但今日卻要施展道門術數,實為不得已而為之。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弟子此番逾越,還望佛祖見諒。”
    說罷他轉身過來,緩緩走到我床前,低頭看了看我的額頭,隻聽他吩咐道:“來人,取一碗水來!”
    我爹立即吩咐:“友全,照做!”
    藍友全緊忙去一旁的茶案取了碗水,兩手恭恭敬敬的端到法濟麵前。
    法濟將兩隻袖子一卷,右手捏了一個劍訣,沾了些水來,淩空畫了一道符,收於額前,雙目緊閉,隻聽他嘴裏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開眼!”
    隨即隻見法濟兩眼一亮,他立即低頭往福生頭上一瞅,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臉色異常冷峻,隻聽他冷冷說道:“陸老施主,看來阿蘭姑娘所言非虛,福生少爺的確是中了妖邪的咒術,而且很可能是‘三更噬魂咒’!”
    我爹一聽大驚失色,急忙問道:“還請師父點明,這何為‘三更噬魂咒’?”
    法濟歎了口氣,才說道:“這‘三更噬魂咒’說起來,與我師兄弟二人俗家宗門有莫大關聯。”
    原來法濟和法行尚未出家之前,二人皆是是江西金精山雲仙觀門下,此門除了參拜玄門道尊太上老君之外,另有側殿供奉漢代初年在此山修道成仙的張麗英張小天師。
    傳說中張小天師雖是一介女流,但天賦驚人,加上虔誠向道、一心修煉,道法精進可謂一日千裏,她年紀輕輕就已習得高深道法,並常常造福鄉裏,故而在吳越之地頗有盛名。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又頗負盛名,自然是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果不其然,長沙王吳芮平定南越歸來途經寧都,就上了金精山來,拜帖什麽的都沒有,直接是三媒六聘將雲仙觀的門都堵死了,長沙王直言欲娶張小天師為內室,傳言一則是因她容貌秀美,長沙王貪戀其美色,二則是因張小天師威名遠播,長沙王有心借其道名威震南越之地。
    這一逼婚,張小天師也為難了,隻好封閉山門,藏身於雲仙觀中,苦苦思索應對之策。
    但更出人意料的是,不到三日,張小天師居然答應了。
    隻是,張小天師提出了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就是張小天師說明雲仙觀山後有一個雲仙洞,洞中有一石室,可上通仙府,長沙王吳芮若能助她鑿通此洞,她就從其所願。
    吳芮一聽心中大喜,立即撥發一千精兵開鑿石山,而且在一個月內鑿通了石山,隻是在石室內鑿通石山後,洞口似乎有一層濃密黑氣封閉此門,黑氣腥臊味極為濃烈,兵士接近者盡皆暈倒。後來,吳芮隻好命人圍住此洞口。
    石頭山一鑿通,張小天師直言說要親自驗看,吳芮就讓人把張小天師請了過來,張小天師來了之後,隻是婷婷嫋嫋的往洞口一走,那些腥臊黑氣居然消退了下去。
    她輕輕幾步,踏出洞外之時,隻見一道白光由洞口突然射入,這道光太過強烈,照得眾人都睜不開眼,吳芮和兵士們都亂成一團。但張小天師卻是毫不退縮,隻聽她回頭笑道:“這一月的時日,多謝王爺成全!”
    “一月之前,小女子仍是凡胎肉身,而如今已修煉成仙,今日正要升天而去。”
    “王爺良苦用心,小女子感激涕零,便留下此碑,內有諫言,望王爺切勿違逆!”
    說罷,張小天師一腳便踏入虛空之中,化為一道黑煙而去。
    吳芮這時候才明白過來,他居然中了張小天師的緩兵之計,頓時心中惱怒不已,急命眾兵士追擊,這時候,白光消失,原來鑿通的洞口“轟隆隆”一聲居然閉合了!衝上前去的士兵揚起火把一看,隻見閉合的洞口上顯出一塊陰刻的石碑來,石碑上寫著:“天道循環,冥冥注定,赦令妖鬼,立咒於此。凡破幽泉者,三更噬其魂!凡害玄蛇者,三更噬其魂!凡辱此碑者,三更噬其魂!”
    吳芮上前將此碑上下打量一番,見張小天師留下的是一則咒言,待細細一讀,不由的心中大為惱怒,“呸——”的一聲便往這碑上吐了口唾沫,又命兵士將這石碑鑿平!
    但軍中有隨軍司馬記錄了這則咒言,命名為“三更噬魂咒”。
    這位不知名的隨軍司馬略通玄門道法,他以觀氣術暗觀長沙王額前,但見三柱黑氣扶搖直上,實為不祥之兆。這位隨軍司馬立即向長沙王進言道:“王上,方才辱碑已有不妥。小臣觀王上額前黑氣縈繞,實為不詳之兆。今夜三更還請小心為是!”
    長沙王一聽,心中更是不快,直言這位隨軍司馬妖言惑眾,命人將其打斷雙腿,逐出軍營,隨即命全軍退下金精山,當夜便在山腳安營紮寨。
    到了晚上,長沙王喝的酩酊大醉,宿於帥帳之中。
    三更時,烏雲蔽月,妖風陣陣。
    賬外中郎將陳冼忽聞長沙王低聲呼喚:“孤王口渴,快拿水來!”。
    陳冼命侍從取水進帳,忽然聽到侍從的驚叫,陳冼旋即持劍入帳,漆黑一片,隻聞四周俱是“嘶嘶”的巨響。
    待兵士掌燈近前,隻見無數如蛇狀的黑氣遊走於大帳之內,不少湧上床榻,速度飛快,紛紛咬住長沙王的四肢!長沙王雙目圓睜,嘴唇發白,仍在呐呐低喊:“水來——水來——”
    陳冼從未見過如此驚怖的情形,細細一看,蛇狀黑氣咬口竟無半點鮮血流出,這長沙王居然是被活活吸血吸幹的!
    難怪長沙王會喊口渴,這全身的鮮血都被吸幹,又如何不會口渴呢?
    這時候,有士兵持劍上前斬擊黑氣,卻被黑氣反噬,但凡被黑氣竄入口鼻之人,皆紛紛倒地斃命。陳冼急命眾兵士停手,隻一炷香的功夫,那長沙王便氣絕身亡,待其餘兵士持燈上前查看,才發現長沙王已被吸成一具幹屍。
    死狀之恐怖,難以言喻!
    那位斷腿的隨軍司馬與陳冼交好,聽完陳冼所言,二話不說就留在了金精山雲仙觀做了道士,並將當時所有情形暗中記錄於雲仙觀雜記之中。
    法濟在雲仙觀修行的時候,曾經讀過其中的內容,於是知曉此種咒術。
    法濟說道:“因此,小僧猜想辱碑文、殺玄蛇、破幽泉這三者便是‘三更噬魂咒’的施咒引子。如今碑文早已被長沙王毀掉,幽泉更是不知所蹤,所以隻餘殺玄蛇一條途徑可以引發這咒語了!”
    “阿蘭姑娘,”法濟轉頭向阿蘭問道:“你家少爺在石徑嶺殺的是玄蛇嗎?”
    阿蘭聽法濟提問,低頭答道:“奴婢什麽也沒見到,隻是少爺說自己下了蛇窟,我當時還以為少爺就是開個玩笑呢!”
    法濟麵色異常冷峻,盯著阿蘭說:“你少爺當時說的話,你務必好好回想一下,這至關重要!”
    阿蘭也知道事關重大,於是低下頭仔細思索了良久,突然說:“我想起來了,少爺跟我娘說過此事,那蛇窟中的蛇全都是黑色的。”
    法濟一聽,頓時了然了,便跟我爹說:“陸老施主,看來令公子的確中了“三更噬魂咒”,而且必定與殺玄蛇有關!”
    我爹聽完法濟所言,急忙問:“法濟師父,你說犬子中了‘三更噬魂咒’,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師父是否可以斷定?”
    法濟點了點頭,神色異常凝重。
    “方才小僧以靈眸術觀氣,陸小施主額前三道黑氣直衝淩霄,與當年長沙王的症狀一般無二……因此可以斷定是‘三更噬魂咒’!”
    我爹焦慮萬分,眉頭緊鎖。
    “不知師父可有解救之法?”
    法濟猶豫了片刻,左右踱了幾步才點了點頭。
    “有。”
    我爹一聽法濟說有救,眉頭舒緩了不少,就聽他追著法濟問道:“如何解救?還請師父救救犬子的性命!”
    法濟歎了口氣,說道:“破解此法,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還請師父言明!”
    “隻要陸小施主……”法濟語氣沉著,目光炯炯。
    “熬過三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