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餘肖一直把目光放在門外麵，直到看見人群三三兩兩的往回走。
    這一幕的出現，也意味著漠城拍賣會的結束。
    跟掌櫃打了聲招呼之後，餘肖便根據他描述的路徑找到了那家‘當鋪’所在的巷子。城子裏的房子就如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一般，走錯了好幾間土房子才確定了哪間是自己要找的。
    進去的第一眼，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正在用抹布擦拭著店子裏的瓶瓶罐罐，見到餘肖進來後就迅速放下手中的工作湊了上來，臉上的笑容因為熱情過頭而顯得做作。
    “這位兄弟想要買什麽？玉器還是瓷瓶子？店子裏有幾樣新貨要不要看看！”大胡子兩眼直放光，似乎餘肖就要成了他錢兜裏的幾枚錢幣。
    ‘嘭’餘肖也不含糊，直接把布裹著的短劍放到桌麵上，撕開布條後便露出了裏麵的寒光。
    三年前的餘肖還是個善戰的兵長，皇帝識才，欽賜了這一把佩劍，所以這把劍怎麽說也得是上上之品，承載的更是無上的榮耀。可此餘肖早非彼餘肖，這所謂的無上榮耀對他不過輕於鴻毛，甚至鴻毛不如，神兵利器遠不如金銀錢財來得實在。
    “這是雲化國的一柄兵長佩劍，前陣子兩國開戰被我撿了點便宜，你開個價吧。”餘肖把短劍推到大胡子的麵前。
    大胡子表情裏充滿了驚訝，平日裏都是自己逼著人把東西賤賣給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還真是頭一回，不過在看到餘肖帶來的東西後，大胡子臉上的驚訝卻變成了質疑。
    “你這糊弄人也得先有個準備吧！”大胡子晃了晃手中的抹布，表情裏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對餘肖的熱情，“如果我說這是皇帝老兒的尿褲，你能信麽？”
    還沒等餘肖回答，大胡子突然又換上了莫測的笑容：“不過話說回來，剛前拍賣會上拍賣的軍妓不會跟你有關吧？你小子不但偷東西還偷人！”
    “呸！怎麽說話的！”餘肖瞪了他一眼，“實在點，要就趕快給個價，要不是我急著用錢去買一匹坐騎，我還不願意來你這。”
    “行，我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我也不能夠讓你白跑一趟，我給你個友情價，兩個銀幣！”大胡子一副‘已經是給你最高價’的表情。
    餘肖暗自咂舌，這價壓得夠狠，本來是想賣了這些東西換個駱駝的，但這兩個銀幣也就夠買兩條駱駝腿，而且還不帶毛。
    “老板，我雖不懂行規，但行價裏怎麽分三六九等我還是清楚的，首位為神兵利器，其次才是那些金銀器皿奇珍異寶！”
    “喲，你還懂行呢？”大胡子扔下抹布笑道，不過笑裏卻盡是譏諷之意，“但你這東西算哪門子神兵利器？削鐵如泥做不到就算了，金剛不壞能行嗎？我可是還要轉手賣給別人呢，就衝著這把劍的賣相，怕是放著生鏽了都還沒人要！”
    說完話，大胡子又拍了拍手掌，有十幾個人立刻擠著從內屋裏衝了出來，這架勢似乎是早有準備了，而且看著這些人整齊的隊列造型，顯然已無比熟練，果真是家黑鋪子。
    大胡子一個小跳蹦到人群的最前麵，還故意的在餘肖麵前把人數點了一遍。
    “看到沒有，這十三個人都是我的手下，我讓他們打誰他們就打誰！就問你怕不怕？”大胡子的表情有些滑稽，但這番話擱誰耳朵裏都不能令人開心。
    餘肖攤手，說道：“買賣這東西你可得講究個公平，可不能仗著人多勢眾就強買強賣，可沒這道理。”
    對麵一群人都五大三粗，餘肖還真的有點畏懼，而且他們個個看起來挺像是經常半山劫道的土匪，這種人可都有殺人的膽。
    “廢話不用多說，你要麽拿著兩個銀幣滾，或者你可以繼續跟我們討價還價，然後我們把你打個半身不遂再扔你出去。”
    大胡子話一說完，十幾個人就將餘肖圍了起來。不過餘肖也是眼疾手快，迅速的就抓起了店子裏的一個瓷瓶，作勢就要往地上摔。
    “你讓你的人靠我一步試試，我起碼得拉你半個店子的東西來陪葬。”說完又抓起一個琉璃罐。
    “嘿，小雜種，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流氓不脫衣啊！”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嘍嘍頂著凶狠的表情走向餘肖，不過才走了兩步就被大胡子提溜了回來。
    “你瞎啊，他手裏端著的可是我剛從胡老三那裏轉手的寶貝瓶子，要是他真摔了你賠啊？”
    大胡子摸了摸滿是胡茬子的下巴，又看了幾眼餘肖，猶豫許久後又示意手下們散開。
    “不然這樣，大家都各自讓一步，你不是急著用錢去買坐騎嗎？那我就給你找個坐騎，成？”
    “當真？”
    “當真！”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互相是口頭答應後，餘肖心裏卻又生出了一絲不安，總覺得對方在打著壞主意。
    而見到餘肖答應下來，大胡子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然後小聲對後麵的人吩咐道：“去後院給他牽那頭...”
    ......
    “小兄弟慢走。”大胡子連請帶推的把餘肖弄到了門外。
    “老大，就這麽讓這小子走了？”大胡子身後的小嘍囉有些不甘道。
    “這幾天的漠城不比平時，拍賣會才剛剛結束，還是少生事為好。”大胡子說道，“反正給他的這頭牲口也早該處理掉了，累贅！”
    被推出門外的餘肖看著旁邊的小個頭，表情有些難看，這頭驢就是大胡子給自己找來的坐騎，若是騎著它出沙漠那還不得走個三四五六年啊。不過再跟裏麵的人繼續糾纏怕是真會打起來，隻好是認命的牽著它走了出來，現在也隻能是先回客棧，弄錢買坐騎的事隻能往後拖了。
    “早知道還不如要那兩個銀幣算了。”看著這頭停在路旁邊排泄邊放屁的驢，餘肖幾乎已經是沒了脾氣，才走那麽一小段路就已經第三次排便了，幸好它沒對人撂蹶子，不然就立馬幹淨利落的宰了它。
    暮時，過了飯點，也是過了店子裏最熱鬧的時候，食肆裏很冷清的隻坐著那麽一兩桌人，而店老板正在櫃台旁邊打點今天所賺的金額。
    “掌櫃的，明天食材弄好了沒？我這有頭驢賣給你，趕明兒你就給宰了吧。”餘肖把驢栓在店門口，然後對著驢屁股就是一腳，“你拉稀要我等就算了，還得等這麽久，這哪是帶了頭驢，分明是帶了一大爺。”
    “去了這麽久，我還尋思著你出城了。”店老板從裏麵走了出來，聽著餘肖的話便對這頭驢東摸西擰，“這驢塊頭倒是夠大，但歲數也有點太老了，肉質不好，不值幾個錢。”
    “多少你看著給吧。”隻要不是倒貼錢，多少都賣了。
    “掌櫃的，你這還有空房嗎？我要一間。”餘肖又問道。
    聽到這話，店老板有點不好意思的賠笑：“這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我這的住房本來就不多，又因為今天的拍賣會，已經是好幾天沒有空出過客房了。”
    “要不這樣，我等會在樓底下那給你拚個桌，你湊合一晚上？”
    “這就不用了。”餘肖這是脫口而出的拒絕，不敢想象自己若是誰在飯桌上，明早下樓吃飯的人會怎麽看自己。
    “那你能找到地方住嗎？”
    “沒事，能找到。”餘肖糊弄道，就算是擱街道上支個棚子也不願睡飯桌上。
    店老板本來還想說什麽，但裏麵的人催著回來結賬便先跑了回去。
    “還真有點傷腦筋，今晚不是真要睡大街上吧？”餘肖無奈的捏著眉心，沙漠的天氣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了，變幻無常，特別是在晚上會時不時給你刮出一陣大風，沒點準備的話跟著風走了都不知道，雖然在漠城裏還有城牆擋著，但風裏加夾的細沙也能把人埋了一半。
    “小哥！”店老板叫住剛要離開的餘肖，小跑的走了過來。
    “你要真打算在外麵過夜的話可得小心點，夜裏也會有不少覓食的猛獸。”
    店老板遞給餘肖一個布條纏繞的東西，餘肖接過來解了幾層後發現是一柄打獵用的寬刃短刀。
    “這東西能防身，尋常野獸都能一刀見骨。”店老板笑道。
    “謝謝了。”餘肖也不客氣，因為自己真會用到這東西。
    又寒暄幾句後，店老板走了回去，而餘肖又該想到剛才的難題，但其實也不是沒有任何選擇。漠城的城後還有一個樹林子，號稱‘十裏綠洲’，雖然誇張了點，但那幾排風吹不動大樹還是足以保證自己的安全，隻不過那裏一直都是漠城的重地，除了漠城幾個管理幹部能隨意進出之外，幾乎不對其他人開放，對於餘肖這種外人更可以說是個禁地，如果跑進去被逮起來的話，吊起來打肯定是難免的了。
    “這麽晚了應該那裏沒人了吧？”雖然心裏麵還有些猶豫，但腳步已經開始沿著城牆往後走了起來，因為現在的選擇隻能是睡街上或是去林子裏，也相當於是在選擇要不要體驗被風沙掩埋的感覺，所以對餘肖來說，後麵的林子是自己唯一能保證安全度過今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