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李渚沙臉上清晰的指印，又看了看他眼中那份自己從未見過的、混雜著焦躁與決絕的複雜神色，藍玉奴的氣焰瞬間消散了大半。
    她咬著嘴唇，淚水仍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一絲委屈：“對不起啦……我、我不該朝你發脾氣的。”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道：“我知道你心裏也急，肯定比我還難受……可是、可是我一想到書瑤要變成那個樣子，我就控製不住……嗚……”
    藍玉奴其實不是不明事理，隻是關心則亂。
    聽了李渚沙近乎嘶啞的反駁，她也明白這個男人正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確實在現有條件下，這已經是能讓郝書瑤重新站起來的最快方法了。她自己捫心自問，也想不出更好的即時對策。
    李渚沙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心頭微微軟化，抬手輕輕刮了刮她蹙起的眉心，算是將剛才的爭吵揭過。
    他沉吟片刻，放緩了語氣，輕聲安慰道：
    “這隻是緩兵之計，你放心，我不可能讓書瑤一直頂著條豹子腿到處跑。我還有個更穩妥的法子能讓她徹底複原，隻不過……需要些時間，甚至可能……得回α線走一趟。”
    “真的？！”
    一聽李渚沙還有後招，藍玉奴立刻破涕為笑，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煙消雲散，那點爭吵的不快早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她用力抹了把眼淚，急切地追問：“你沒騙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那、那我們快點行動！”
    然而，就在李渚沙準備將那條尚在抽搐的豹腿交給呂不南時，異變陡生！
    隻見一直沉默的郝書瑤猛地用左臂撐起身體，以驚人的意誌力單腳蹬地，旋身一記側踢，精準無比地將李渚沙手中的豹腿踢得血肉模糊，碎骨飛濺！
    失去平衡的她重重摔回地上，濺起塵土，劇痛讓她臉色煞白如紙，但望向李渚沙的眼神卻燃燒著近乎偏執的火焰。
    “老大……還有藍姐姐……”她的聲音因痛苦和憤怒而顫抖，卻字字清晰，“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她死死盯著那灘模糊的豹腿碎肉，眼底是深深的不甘：“如果……如果需要用這種方式才能讓我重新站起來，那我郝書瑤寧可這輩子都癱在地上！我不需要這種……怪物一樣的肢體！”
    李渚沙心頭一震，看著她決絕的樣子，方才的焦躁瞬間被一種更深沉的無力感取代：“書瑤！你冷靜點！這不是讓你永遠這樣！”
    他上前一步，語氣急促地解釋，“這隻是暫時的！權宜之計！給我十天，隻要撐過這十天，等我們去了α線，我一定有辦法讓你完好如初！相信我！”
    郝書瑤卻隻是慘然一笑，緩緩搖了搖頭，汗水混著淚水滑過蒼白的麵頰。
    “老大，你了解我的。別說十天，就算隻有一天……我也無法接受自己變成那副模樣。”
    李渚沙看著她眼中的決絕，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他無力地歎了口氣，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最終隻能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你這寧折不彎的性子……真是……唉，又叫人佩服，又叫人頭疼啊！”
    藍玉奴錘了李渚沙胸口一下：“你能不能別當謎語人啊？到底是什麽辦法你先說出來，別讓我們幹瞪眼。”
    李渚沙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緩緩說道：
    “我所知道的，能夠斷肢重生的能力隻有一個——【entj：指揮官——二階初調境：馬革裹屍】。”
    藍玉奴渾身一顫，張大了小嘴：“天呐，我怎麽沒想到！”
    關於“馬革裹屍”，這裏應該沒有別人比她更熟悉了。
    藍玉奴在α線魂穿的人是林沉香，而她在金太陽孤兒院那一晚，真真切切地動用了馬革裹屍來複原自己的斷臂。
    所以按道理來說，郝書瑤的斷腿也能被馬革裹屍完美複原。
    一想到這裏，藍玉奴的眼睛就亮亮的，看向李渚沙的目光難得多了一絲崇拜。
    “我的人格類型就是指揮官，可想要到達初調境，隻能去α線，因為力比多值隻能在α線增長。”李渚沙歎了口氣，“而且，馬革裹屍的使用條件是有限製的。”
    “啊？馬革裹屍還有限製啊？！”
    藍玉奴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雖然林煊那家夥沒明說，但我通過袁瀟哀的記憶觀察過，”
    李渚沙回憶著：“林沉香第一次複原斷臂，是在右手炸掉後，幾乎是立刻就用了馬革裹屍，所以成功了。”
    “可後來她和楊界打的時候，右臂又斷了，林煊從‘以身入局’出來後卻沒再給她用，這顯然說明第二次已經不滿足使用條件了。”
    藍玉奴眨了眨眼：“你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根據我的分析，”李渚沙繼續道，“林沉香第二次之所以不行，多半是因為斷肢時間太長，傷口處的細胞已經壞死，失去了活性。那種情況下，就算用了馬革裹屍也回天乏術，所以林煊才沒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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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呂不南：“但書瑤和林沉香不一樣。她從受傷開始，呂不南就一直在用‘補天’維持她斷肢處的細胞活性。雖然沒能直接長出來，但至少，她的細胞沒有壞死，這就給我們爭取了時間。”
    藍玉奴恍然大悟：“所以隻要能讓書瑤的斷腿處的細胞一直保持活力，撐到你從α線獲得指揮官二階能力的那一刻，她的斷腿就可以完全複原了。”
    李渚沙微微頷首：“理論上講這樣沒錯。但是呂不南的補天也是有限製的，每十分鍾的冷卻時間隻能維持三分鍾的女媧狀態，更何況還要日常作息，怎麽可能讓他全天無休地照顧書瑤？”
    呂不南暗暗捏緊了拳頭：“如果能讓書瑤完全恢複的，其實我也可以......”
    “那四天後呢？”李渚沙打斷道，“四天後你我都去α線了，讓程謹行這個神經病來照顧書瑤嗎？”
    呂不南：“......”
    李渚沙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回郝書瑤的斷腿處，語氣沉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所以，這十天，我們必須先用葉青青的能力，給你接上一個臨時的‘生物假肢’。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維持你斷裂處細胞的活性，撐到我從α線回來，用‘馬革裹屍’讓你徹底複原。”
    聽到李渚沙詳盡的解釋和不容置疑的安排，郝書瑤緊繃的臉頰終於緩和下來，甚至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出來，盡管這笑容牽動了傷口，讓她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老大……對不起，剛才是我太衝動了。”她望著李渚沙，眼中閃過一絲歉疚和感動，“我沒想到……你為了我的腿，竟然考慮了這麽多……”
    但隨即，她又輕輕搖頭，語氣帶著一絲猶豫和不忍。
    “可是……這樣一來，你的擔子就太重了。你也知道，我很快就要離開沙兵幫了，也許以後我們就是陌路人……你真的沒必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李渚沙聞言，眉毛一挑，故作不滿地冷哼一聲：“說什麽傻話呢！郝書瑤，你給我聽好了，當初你完完整整地來到沙兵幫，我就必須讓你保持完璧之身，完完整整地離開！”
    藍玉奴本來還因為李渚沙的擔當而有些感動，聽到他最後那句用詞不當的比喻，頓時俏臉一紅，又好氣又好笑地抬腳狠狠踢了他一下：
    “還完璧之身呢？你知道什麽意思嗎你就亂用！流氓！”
    李渚沙：“？？？”
    郝書瑤靜靜地望著老大和藍姐姐又因為一句無心之言拌起嘴來，一個嘴硬狡辯，一個羞惱嗔怪，這吵吵鬧鬧的景象，竟讓她暫時忘卻了腿上的劇痛。
    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眼底深處，卻悄然漫上一層旁人不易察覺的柔光。
    她知道，無論老大還是藍姐姐，心裏都真正記掛著她，這就夠了。
    或許他們倆那磕磕絆絆的情路，終有一天能走到一起吧。能看到自己在乎的人最終能獲得幸福，就是對她此刻最大的慰藉了。
    至於她自己……
    經曆過家庭破碎的慘痛回憶，她早已不敢奢求太多。
    隻要這兩個她在意的人能夠好好的，那份溫暖似乎也能傳遞給她，讓她覺得心裏那點微不足道的空缺，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如果是要保持細胞活性的話，我倒有個辦法。”葉洛洛突然說道，“可能你們也知道，β線的科技都掌握在上層人士手裏。而在沙城貴族手中，正巧有維持細胞活性的昂貴醫療器械。”
    李渚沙聞言一愣，繼而釋懷地笑了：“很好，咱們又有個理由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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