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江艱難抬頭，從嘴裏沙啞地擠出四個字：“服……你媽呀……”
    “再罵。”寧無庵一鞭子甩在李平江肩膀上。
    抽破了他的衣服，抽出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李平江咬牙強忍疼痛，低著頭又罵一句：“你……等著吧，我家……東子，做鬼都得弄死你。”
    寧無庵氣得臉紅脖子粗，揚手甩開鞭子，接著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柄菜刀。
    他擦了擦刀身，用刀尖輕點著李平江的胸膛，說道：“我他媽在你公司裏把你手腳全剁嘍，看你老不老實。”
    李平江一言不發，眼裏無法掩蓋的恐懼和恨意。
    他恨自己無能，恨自己的勢力不夠龐大，才讓龐浩東死在眼前。
    此刻他的心緒如麻。
    從兄弟三人身無分文，到當上東雲區一把，往日的一幕幕接連浮現在李平江眼前。
    寧無庵朝刀身上吐了口痰，命令兩名小弟：“把他右手摁桌上。”
    兩名小弟立馬照做。
    寧無庵緊握刀柄，俯身對著李平江的手指比劃道：“讓你扣扳機打我，這回給你這五根手指頭全剁下來。”
    “轟隆——”
    隻聽外麵一聲巨響，寧無庵挺身一愣，半天才回過神來。
    張竹和顧塵雲率一眾小弟站在樓下，人手一把ak，舉頭仰望。
    顧塵雲看向張竹，笑了笑道：“這不還沒出來嗎？再扔一顆嚇唬嚇唬。”
    張竹當即拿出手雷，扯下拉環拋了出去。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
    寧無庵氣得怒氣直衝天靈蓋，強調那兩名小弟押好李平江，隨後拿起霰彈槍帶著小弟們衝下樓去。
    來到樓下，寧無庵看到張竹後，輕笑一聲道：“小子，我還以為你不敢來找我呢。”
    沒等張竹開口，顧塵雲率先嘲諷：“你算個啥呀還不敢來找你。”
    “呦，這小孩又是誰呀？”寧無庵打量著顧塵雲。
    顧塵雲眉頭擠出一道不滿，舉起ak道，“管誰叫小孩呢？小爺我是北山區五大話事人老五，顧塵雲。”
    寧無庵聽到“北山區”這三個字後麵色驟變，嘴角的笑意頓時抹平，慌亂遊出眼眶。
    他的目光掃過張竹等人手中的ak，強裝鎮定，“這家夥配置不低啊。”
    張竹上前一步，舉槍大喝：“少說一句話憋不死你，抓緊放人。”
    “人我肯定放不了。”寧無庵語調強硬。
    “那還廢什麽話呀？上吧。”顧塵雲抬槍就是一頓掃射。
    喊殺聲和槍聲此起彼伏，張竹和顧塵雲依靠著槍械和人數優勢打得寧無庵抱頭鼠竄。
    寧無庵直到打沒了子彈，顧塵雲的小弟還是一眼望不到頭。
    他連忙與一名小弟躲到汽車後麵。
    小弟蹲在地上背靠車門，聲音顫抖：“大哥，他們這家夥也太硬了，咱這人死老快了。”
    寧無庵咬著牙道：“要麽說北山區人家話事呢。”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寧無庵拿起手機接通，隻聽電話那端孟文寅大喊：“大哥，李平江這幾個場子讓鬆九帶人搶回去了，咱人也死老多了。”
    寧無庵掛斷電話，兩眉掐得緊緊的，在心裏不斷暗罵。
    此時寧無庵的小弟也所剩不多。
    顧塵雲單手握住槍把，對著人群一陣掃射，尋找著寧無庵的身影。
    他高聲喊道：“別躲呀老登，見過單手壓ak沒？我二哥教我的！”
    車後寧無庵身旁的小弟帶著哭腔道：“大哥咱回南雲區吧，這家夥差太遠打不過呀。”
    寧無庵把牙咬得“咯咯”作響，雖心有不甘，但現在也無可奈何，“東雲區咱不要了，回家！”
    說完他帶著剩下的小弟們，在眾人視線之外悄悄逃了出去。
    槍火停息，顧塵雲放下ak，環視著滿地屍體喘著粗氣。
    一小弟上前問道：“大哥，寧無庵帶著殘兵敗將都跑沒影了，咱還追嗎？”
    顧塵雲搖了搖頭。
    這時張竹走過來，笑著向他伸出了手：“謝謝你啊，我有難你還能來幫我。”
    顧塵雲微微一笑，握了上去：“沒事，你不也還救我一命嗎？”
    “等這陣子過去，我去北山區找你。”
    聞聽此言，顧塵雲麵色一沉，低下頭緩緩鬆開了手道：“以後……還是別見了。”
    “為啥呀？”張竹驚異地瞪大雙眼。
    顧塵雲聲音越來越小：“我大哥已經跟西山區一把簽合同了，東雲區和南雲區他都想要，如果再見咱必是敵人。”
    張竹閉口不言，眼裏的不舍與無奈清晰可見。
    他縮回胳膊，轉身與顧塵雲相背而行。
    顧塵雲正要帶著小弟離去。
    誰知剛一轉身，張竹突然沉沉地開口：“那我問你……”
    顧塵雲停下腳步。
    張竹深吸一口氣，“假若以後再次見麵，你會開槍打我嗎？”
    這個問題猶如一柄利劍貫穿了顧塵雲的喉嚨。
    “我……我我……”他雙手哆嗦，支吾了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張竹仰天又呼了一口氣道：“行了，我知道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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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一陣“劈裏啪啦”的腳步聲離張竹越來越近。
    眾人循聲望去。
    是馮閻和鬆九率顧塵雲的小弟趕了過來。
    “張哥，咱所有的場子都拿回來了，該說不說這新家夥是好使啊。”馮閻揚起眉毛，喜悅順著嘴角流淌於整個臉龐。
    張竹點了點頭，神色紋絲不動，沉聲道：“把人還給人家吧，咱上樓救江哥他們。”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大樓走去。
    顧塵雲望著張竹遠去的背影，心口一陣刺痛。
    他調整一番心情後，對著小弟們揚了下手道：“咱也走吧。”
    轉身邁出第一步時，顧塵雲便暗念：“倘若有一天我必須對你開槍，我想子彈也同樣會擊中我……”
    張竹帶著馮閻和鬆九上了樓。
    那兩個押著李平江的小弟也早就跑沒了影。
    隻剩李平江一人靠坐在牆上，腦袋斜著，眼睛像兩顆爛葡萄似的嵌在眼窩裏，望向窗外。
    鬆九快跑兩步攙起李平江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李平江搖了搖頭，看也不看鬆九一眼。
    張竹左右扭頭望了一圈，問了句：“我東哥呢？”
    鬆九這才反應過來沒看到龐浩東，晃了晃李平江的胳膊，急問：“我東哥去哪兒了？”
    李平江並未作答，而是邁開緩慢的步子，從張竹身邊走過。
    張竹愣了愣，急忙擋在李平江身前，又問了一遍：“我東哥呢？”
    李平江慢慢轉頭看向張竹，嘶啞又無力地吐出兩個字：“死了……”
    一刹那，張竹的心仿佛都被揉碎了。
    他兩眼呆滯地看了李平江幾秒，隨即嘴唇開始抖動起來。
    鬆九和馮閻也都心裏一驚。
    “死……死……死了？”張竹向後一退，手裏的ak掉在地上，眼裏泛起淚光。
    李平江點了點頭，又重複一句：“死了。”
    鬆九一屁股跌坐在地，呆呆地盯著地麵。
    張竹搖了搖頭，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嘴裏反複嘟囔：“我東哥沒了……我東哥沒了……”
    忽然間，他起身向樓下跑去。
    馮閻見狀連忙跟上。
    兩人跑到樓下。
    張竹望著天空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撐地，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東哥……家夥我帶回來了，東雲區我給你打回來了，你不是說這一片你說得算嗎？你回來呀……你回來……你回來還是你說得最算……”
    他攥緊拳頭，狠狠砸向地麵。
    馮閻俯身拍了拍張竹的後背，聲音哽咽：“現在哭也沒用，咱得給東哥報仇啊。”
    張竹猛地抬頭，嘴裏喃喃著：“給東哥報仇，得報仇……”
    ……
    兩人轉身上樓。
    張竹撿起地上的ak，上膛道：“走，咱去給我東哥報仇去。”
    李平江坐在椅子上，胳膊撐在腿上，垂首不言。
    誰曾想鬆九也站在一旁擦了擦眼淚道：“張竹，咱別去了……我和我大哥剛才商量了，以後不混了。”
    “啥意思啊？”張竹神色微怔。
    鬆九瞥了一眼李平江，低聲道：“我倆想退隱，不想在這條道上繼續走了，仇就別報了。”
    張竹蹙緊眉峰，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兩人質問：
    “啥叫別報了？我東哥活著的時候哪對不起你倆？他現在死了你倆當兄弟的說不報仇就不報仇啦？”
    “報仇？你拿啥報啊？”李平江起身反問：
    “你是嫌丟的東西還不夠多嗎？我現在錢沒了，人沒了，兄弟也沒了，就咱四個人還想給東子報仇啊？”
    張竹點了點頭，不禁嗤笑道：“我明白了，你們不是不想給東哥報仇。”
    李平江住了口。
    可怎料張竹猛然提高嗓音，大喝道：“你們是讓那寧無庵打慫了，我告訴你們，你們怕他我不怕，我現在就去弄死他！”
    張竹說完拉起馮閻，提槍向樓下走去。
    李平江眼神一狠，一拳砸在桌上，指著張竹大喊：
    “你現在去不僅不能給東子報仇，你自己也得死，你要是那個就把家夥放下，在這東雲區混出個人樣來給東子報仇！”
    張竹腳步一頓，把槍“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轉身揚指怒喝：“我早晚弄死寧無庵，東哥不是隻有你們兩個兄弟！”
    看著兩人越走越遠，李平江並未阻攔。
    他知道隻有兩人越走越遠，日後才能越站越高……
    李平江坐回椅子上，長歎一聲。
    鬆九輕聲問道：“大哥，咱真要退隱啊？”
    李平江靠在椅背上，仰頭想了想，說道：
    “咱現在留在他倆身邊起不到任何作用，幫不上忙還隻能添亂，而且我是真想退了，我相信這倆孩子能混好。”
    ……
    寧無庵帶著小弟們逃回公司，見孟文寅和紅毛炮早已回到了這兒，坐在沙發上粗喘著。
    他扔下霰彈槍，坐到沙發上問：“不是又拿錢招了那麽多人呢嗎？怎麽還讓人家打成那熊樣？”
    紅毛炮指著他罵道：“你可會放屁了，人家那幾十槍都打出去了我這才開一槍，多少人能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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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無庵聽後立馬坐直身子，與他爭吵起來，“你咋不說是你那家夥不行呢？”
    紅毛炮也不甘示弱，“不行幫沒幫你打勝仗？你要是有能耐你去找能行的人給你弄家夥。”
    “行了二位。”孟文寅打斷二人，話頭一轉道：
    “大哥，要我說人多也不如人好，那虎刑豹天在的時候還能幫咱辦辦咱不能辦的事，現在咱就缺那樣的人啊。”
    寧無庵沉思少頃後，一手托腮，“嘶”了一聲道：“關鍵是咱現在上哪找啊？”
    紅毛炮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哎呀——我可是能找著，關鍵有人不用我呀，也是了，我不行嘛。”
    “你要能找著你就叫來，找不著你就別說話，粘牙。”寧無庵說著白了他一眼。
    他這麽一說，紅毛炮更加來勁：“行，我不找，我就看著你讓人家幹死。”
    “我死你也活不了幾天。”
    “行了二位！”孟文寅再度起身喝住兩人。
    爭吵止住後，孟文寅走到紅毛炮身前彎下腰，口氣帶著央求：“紅毛哥，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把那人叫來，到時候多少錢我給。”
    紅毛炮翹起一邊嘴角，“你還算會說話，不像你大哥……”
    他看了看孟文寅，又瞟了一眼寧無庵。
    隨即拿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
    與此同時的東雲區，張竹攜同張璐怡和馮閻行走在大街上。
    張竹凝目望向前方，腦子裏像是存在著什麽亂糟糟的東西。
    馮閻此時問向張竹：“張哥，那咱現在人和錢啥也沒有，咱在這兒怎麽混啊？”
    張竹咳了兩聲，深吸一口氣道：
    “寧無庵被咱打跑了，李平江和鬆九現在打算退隱，那東雲區肯定有人想趁機上位，咱就得在他們上位之前把他們扳倒，然後把勢力擴大。
    說完他又補充：“而且現在西山區的一把也盯上了咱這片，咱的時間不多。”
    馮閻把目光移向張璐怡，不免有些擔憂：“那咱現在這樣，咋把他們扳倒啊？”
    張竹眼中現出一抹決然：“你沒事看好我妹妹就行，我自己有自己的法子，鬥不過寧無庵還鬥不過他們？”
    走著走著，三人忽聽耳邊傳來一陣打砸聲和裹挾著慘叫的哭聲。
    三人舉目四望，尋找著那聲音的泉眼。
    “張哥你看那兒。”馮閻拍了拍張竹的肩膀，指向遠處的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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