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畫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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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惹得四處議論紛紛。
    一些和文磊素來關係不錯的富家子弟,直言道:
    “你這怎麽不早說,我等也好提前構思一二。”
    “就是,這臨時起意之作,豈能有多日推敲來的精致。”
    “……”
    聽著這些人的話,文磊笑著壓了壓眾人的聲音。
    “諸位且慢,聽文某一言可好?”
    眾人也漸漸安靜下來。
    文磊這才繼續道:
    “我明白諸位也是想為我好,好意我心領了。”
    隨即,文磊話鋒一轉。
    “我自及冠離家,遠赴京城闖蕩,如今也算有了些許功名和武力,我隻記得我離開之時,牧州城中大小文人,皆清修道德,文筆決然。”
    “可當此次我調任為牧州城總督,我卻隻看到了沉醉於女子懷中的淫蟲賤種!全然無了那文人風骨,竟讓當時響徹天下的詩詞歌賦之都,淪為了如今這聲色犬馬的場所。”
    “今日我就是要看看,你們心中的風骨還剩多少?!”
    文磊此言一出,全場皆驚,但卻沒有一人膽敢開口。
    霎時間,鐵甲的顫動聲傳來。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已然佇立四周,眼看是圍堵了所有的門路。
    “如今文府我為家主,今日之事是我,也是我夫人所願,我想紅袖香沒落至此,雅香姑娘心中也是頗為怨恨的吧?”
    文磊漫步到雅香麵前,低聲道。
    雅香看著微微挑起蓋頭和她打招呼的寧欣,眼中滿是震撼。
    明疏輕啜一口茶,笑著和花梨說道:
    “看來,我猜錯了,人家夫妻二人屬實是下了一盤大棋。”
    花梨也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隨即,一夥人捧著筆墨紙硯來到了場上,來到了每個人的麵前。
    所有人幾乎都拿到了紙筆,唯獨明疏這一桌沒有。
    文磊看著明疏,十分好奇,抱拳道:
    “這位兄弟看著麵生,竟能和雅香姑娘同桌而坐,想必也有些不同之處,還請為文某大婚賦詩一首,如何?”
    話已至此,明疏若是不接,反倒是顯得自己丟了份。
    隨即拱手道:
    “那明某便嚐試一二,水平有限,還請多多海涵。”
    說著,一套筆墨紙硯便到了明疏麵前。
    明疏坐下後,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
    “難怪連個瓜子兒都沒有……”
    但也沒有多耽擱,雙眼瞟過四周,各處紅色點綴了城府,假山的背陰處,一個個水珠依舊明晃晃的反照著兵士手中利刃的光芒。
    又看了看,那寧姑娘一身的婚裝,滿頭的金銀裝飾,看著盡顯貴氣。
    明疏心中,一首小詞孵化而成。
    一個來自異界的詞曲排名,湧上了心頭。
    明疏提筆當頭寫下了三個大字:
    “畫堂春!”
    隨即詞的上闋便開始緩緩展開:
    “迢迢客臥枕新芳。清風輕悅霞光。自來鸞鳳過雲長。照影巧留香……”
    看著明疏居然先於其他人先動筆,這讓雅香頗有些驚訝。
    於是便探頭眺望起來。
    這時,明疏的下闋卻還沒有開始,看完上闕,意猶未盡的雅香竟是萌生出了催促明疏快寫的衝動。
    她實在是怕,這樣的一闋詞不能完整。
    但好在,明疏很快便開始下筆書寫下闋。
    “繁飾賀來歡喜。露明翻透琳琅。玉妝隻待拜高堂。聊樂此生郎。”
    看到這,雅香伸手取過了明疏寫完的宣紙。
    再次通讀了一遍。
    而明疏也被這突然的襲擊嚇了一跳,險些汙了紙張。
    這時,雅香麵目驚喜的看向明疏道:
    “這首詞牌,可是你新創的?”
    “如果之前沒有,那就是咯。”
    明疏話也不敢說的太滿,但這詞,確確實實是自己寫的,這個明疏可以肯定。
    雅香的異動引來了文磊的關注。
    他走過前來,道:
    “怎麽,可是這位明兄依然寫好了?”
    雅香此時也不顧這裏的場景,開口道:
    “還請文公子能讓欣兒前來,這是一首新作的詞牌,我們需要現在進行譜曲。”
    文磊聽聞此言,立刻接過紙張,默默的念了出來。
    “玉妝隻待拜高堂,聊樂此生郎……哈哈哈哈哈!”
    念到最後一句,文磊哈哈大笑,隨即雙眸放光,道:
    “明兄,可真是給了我一份大禮。”
    隨即,快步帶著紙張來到了妻子旁邊,道:
    “夫人,有新詞問世,雅香姑娘要和你臨場譜曲。”
    “果真?”
    聽到妻子有了興趣,文磊輕輕掀去了妻子的蓋頭,隨即對雅香點了點頭。
    得到許可,雅香立刻和花梨動身過來。
    而文磊則是快步來到了明疏的旁邊,拱手道:
    “不必多看,我也明白,明兄的這闕詞,當是今日佳品了,隻是我不明白,這首詞為何詞牌為畫堂春呢?=”
    明疏輕咳兩聲,心裏暗道:
    “難道我要告訴你,這詞原本就這樣?”
    但嘴上還是說道:
    “文府上下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今日更是裝飾繁雜,華麗異常,可稱得上是如畫一般,故稱畫堂。”
    文磊點點頭,很是滿意的說道:
    “不錯,這倒是不失為文人的意境,一點都不俗氣,當真是好,不過……”
    聽到這個,明疏便說道:
    “文兄是想問,為何單一個春字,對嗎?”
    文磊微微頷首。
    明疏隨即解釋道:
    “今日雖是盛夏,但園中氣溫適宜,可稱得上是春之意象其一;這陰涼處,尚可見雨水留下的點點明露,更加翠色了園中景象,這乃是春之意象其二。”
    “至於這其三嘛,文兄與寧姑娘意趣相投,誌同道合,隻為肅清城中氛圍,此等欣欣向榮之景,為何不能稱之為春呢?”
    經過明疏這麽一忽悠,文磊那叫一個心情舒暢,連連稱讚道:
    “明兄當真是好文采,這才叫文人的風采,此畫堂春應景,應時,應人,我心中甚喜。”
    轉頭看了看一旁已經喚人取來笛簫琴鼓的夫人,文磊微笑著說道:
    “看來我夫人也甚是喜愛,今日若鋪成曲,我定徹夜演奏,我要讓全城的人都知道,牧州城的文人風骨尚未死去!”
    明疏說完都佩服自己的口才。
    斷斷續續的其他人也都拿出了自己的作品。
    他們也自知今日大婚之景,不能做那些淫俗之詞,但當真正開始寫普通規格的詩作,反倒是寫的拿不出手了。
    文磊繞場轉了一圈,沒有多說一句話,除了兩三個人寫了五言絕句的小詩,敢於拿給文磊看,其餘人寫完後,將紙張揉成團,塞進口中咽了下去。
    自從看了明疏的新詞,這些人的詩句就宛如剛學寫詩的孩童一般,大不如前。
    “唉……”
    文磊心中痛徹,更加堅信了心中所願。
    就在這時,原本斷斷續續的曲調,開始逐漸串連起來。
    一遍又一遍,慢慢的,變得圓滿無瑕。
    輕揚歡愉的曲調縈繞在全場中眾人的耳中。
    而這也讓明疏頗為滿意,俗話說的好,洋相還得洋人出,這古曲還就得是古人譜。
    伴隨著曲調逐漸熟悉,雅香的聲音輕輕唱了起來:
    “迢迢客臥枕新芳。清風輕悅霞光。自來鸞鳳過雲長。照影巧留香。”
    “繁飾賀來歡喜。露明翻透琳琅。玉妝隻待拜高堂。聊樂此生郎。”
    聽完整曲詞,眾人隻覺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如果我沒有荒廢時日,是不是今日大放異彩的應該是我呢?”
    所有人心中不約而同的道出同樣的一句話。
    這詞沒有多驚豔,但卻無比的樸素,貼合實際。
    更加重要的是,這曲子乃是新譜而成。
    一曲唱罷,雅香微笑著開口問道:
    “明疏公子,這曲可合您心中之意?”
    明疏點點頭,隻道四個字:
    “美不勝收。”
    文磊聽後率先鼓起掌來,隨後便是四下裏掌聲齊齊響起,雷動文府。
    在一旁觀候的二老與其他親眾更是笑容不減,這其中足可見文府上下一條心,這就極為罕見了。
    明疏心中也是一片訝然,原本還對自己沒有什麽好感的雅香,居然會在這種場合下提及自己全名,這與直接引薦已經沒有區別了。
    今日之後,自己的名字和這首畫堂春必然流傳至全城乃至全國。
    待到掌聲停止,文磊繼續開口道:
    “今日是某的大婚之日,也隻是想借此機會讓大家能夠醒悟過來,倘若人生百年,隻為這些口腹身體之欲,那千百年後,可會有人還記得我們嗎?”
    “但今日能得明兄這樣的一首詞,我甚感意外,也甚是歡喜,今日我準備的大獎,便贈予明兄。”
    說著,兩個士兵合力抬著一個托盤走了上來,一個大大的包裹,以及一麵令牌。
    “最近國內叛亂四起,不得隨意出城,有此令牌,明兄自可便宜行事,至於這包裹內的東西,我會派人送到明兄府上,不知明疏在何處居身?”
    明疏原本聽到令牌,還心中激動,聽到下一句話,頓時尷尬的說道:
    “我昨日方才來到牧州城,昨夜都是在雅香姑娘的紅袖香留宿的。”
    此話一出,文磊一愣,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能遇明兄當是我之氣運啊!”
    隨後雅香起身道:
    “隻要公子願來,日後紅袖香永遠都有明疏公子的留宿之地。”
    此話一出,明疏點點頭,道:
    “那就多多叨擾了。”
    文磊取過令牌,交到明疏手上。
    “這個可務必收好,不能丟失啊。”
    明疏握緊令牌,心中暗道:
    “那肯定不能丟了。”
    同時嘴上說的是:
    “自然,此物寶貴異常,明某自當妥善保管。”
    文磊心情大好,便說道:
    “喚最好的樂師來,今日交替徹夜演奏!”
    之後,婚禮照常舉行,很快,便有各種各樣的菜式端上了桌。
    食不厭細,膾不厭精。
    所上菜肴全都是外界難得一見的菜品,不過對於明疏來說倒是不算什麽。
    但能飽餐一頓,還是非常不錯的。
    隨著宴席開始,明疏這邊桌上,滿滿一桌,卻隻有明疏一人就坐。
    於是,很快寧欣,雅香,文磊,花梨,四人來到了明疏桌上落座。
    剛吃沒兩口,文磊便起身,拿起酒具道:
    “今日得見明兄新詞,譜得新曲,我文磊無比感謝,今日務必吃好喝好,我先敬明兄一杯!”
    明疏隻好舉杯道:
    “今日本是希望能看看內城的樣子開開眼界,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屬實是上天眷顧。”
    兩人相視一笑,仰頭飲盡杯中清酒。
    之後,文磊便起身去其他桌挨個敬酒。
    一桌子坐了四個人,竟隻有明疏和花梨在正經吃飯,雅香和寧欣此時正在攀談些什麽,不時還看看明疏。
    明疏自然是不管那些,吃就完了!
    但讓明疏意外的是,很快,鄰桌的兩個富家公子便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明兄,今日之詞屬實大勝,我等確實是失了文人風骨,醉溺其中險些葬送心中理想,還是多謝明兄和兩位姑娘,今日是狠狠敲打了我們,我曹相宣敬你一杯!”
    “我儒向琪也是同樣的想法,被他說了個幹淨,都在酒裏!”
    明疏隻能起身道謝,再飲一杯。
    卻不曾想,這才是痛苦的開始。
    從這之後,明疏便基本沒有了吃飯的時間,全是前來道賀,相交之人。
    這具肉身屬實也是不勝酒力,酒過三巡已然是有些迷醉了,站都很難站穩。
    最終還是文磊攔下了後續的酒,才算救下了明疏。
    用食物壓了壓,明疏才感覺好受一些。
    宴席之後,已是傍晚時分,賓朋散去。
    雅香看著寧欣,那對愛人滿眼堆笑的眉角,笑著搖了搖頭。
    “如此,那姐姐我也告辭了,日後有時間記得再回來看看。”
    寧欣點頭道:
    “那自是應該的,隻是日後姐姐恐怕有的忙了。”
    文磊派出兩個甲士親自攙扶明疏單獨駕車,帶著明疏回到了紅袖香。
    同時也將那個袋子一並送達。
    一路將明疏攙扶到房間,將東西放下,才和雅香告辭離開。
    明疏自嘲的笑了笑:
    “感情沒有修為我的酒量這麽差嗎?”
    頭暈目眩的沒有任何辦法,明疏索性不管那些,先睡一覺再說。
    躺到床上,衣服鞋襪都來不及脫,便酣然入睡。
    時至深夜,紅袖香周圍卻多了一些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