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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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意伴著晚風侵襲而來,姬朝歌閉目皺眉,下巴緊繃,薄唇抿成一條線。“告訴南陽使者,聯姻,本王應了。”
    “主子!”清風大驚,嚇得麵都白了。“那王妃怎麽辦?”
    院子裏的人是什麽時候散的,姬卿卿又是什麽時候走的,昏昏欲睡的趙歆月對此一無所知。
    迷糊中好像有人將她抱上了床,溫柔的除去她的鞋襪,腳上突然一暖,好像被人寬厚的手掌包裹著。
    這種感覺真好,原來她也有被人嗬護的一天。恍恍惚惚中,趙歆月又開始陷入夢靨,隻是這一次她沒有再夢到李懷瑾,而是夢到自己在山崖下,很努力很努力地往上爬。
    就在她累得想要放棄的時候,麵前突然多出一隻白皙而修長的手,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認得對方手腕上帶著佛香的佛珠。
    心,莫名一暖,將手交給對方,對方帶著她很輕鬆的往上飛,就在即將抵達崖頂的時候,那手卻突然將她推開,惡狠狠道:你以為我是要救你?
    趙歆月愕然驚醒,伸手緊緊摁住心口,失重的感覺猶在心頭,真切得她心悸的難受。
    “殿下?”聽到聲音,白櫻快步走進來掌燈。
    月華正濃,明亮如水的白月光透過窗戶,照得床鋪如水波般光亮。趙歆月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卻是什麽也沒有。
    想起那個夢,趙歆月仍是心有餘悸,喉嚨一陣發緊,“白櫻,方才誰來過?”
    “沒有人。”白櫻搖頭,隱約猜到主子問的是什麽,補充了一句,“王爺去了別院,不在府中。”
    趙歆月怔愣,片刻掩唇苦笑,自嘲的搖了搖頭。她真是傻啊,以為他對她悉心照顧了兩個月,他們便算是敞開心扉坦誠以待,原來仍然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僅此而已。
    “殿下?”見她神情不對,白櫻擔憂的喚道。
    “我沒事,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趙歆月抹了一把眼睛,幸好沒有不爭氣的掉眼淚。“秦陽要聯姻,他是怎麽說的?”
    聞言,白櫻臉一黑,擔憂的看向自家主子,低聲搖頭。“奴婢不知。”
    “但說無妨,你家主子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這點小事還嚇不到我。”
    白櫻咬牙,知道就算她不說,殿下早晚也會知道。“王爺答應了。”
    “哦?他倒是迫不及待,才三個月就已經等不及。”趙歆月笑盈盈的眨眼,鳳眸依舊嫵媚多情,讓人看不出半點傷心。
    她這人就是這樣,越是傷心難過的時候,麵上越是端莊大度,將心事隱藏得深沉,任誰也從她的麵兒上看不出分毫。
    白櫻伺候她多年,見她笑得一臉無所謂,擔憂道:“殿下,您不生氣嗎?”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又不是他媽,幹嘛要生氣。”靠在軟墊上,趙歆月打了一個嗬欠,見白櫻苦著臉望著自己,好笑的擺手,“別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你還不了解你家主子,男人麽還不跟櫃子裏的手絹一樣,想要多少有多少。少他一個姬朝歌,本宮還可以有千萬個張朝歌李朝歌,想要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夜風微涼,吹得門外的男人白袍烈烈,放在門上的手徒然握緊,深褐色的佛珠滑過手腕,淺淺淡淡的佛香染上七分涼意。
    清風擔憂的看向自家王爺,想勸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王妃也真是,為什麽問都不問一句,就決定要將王爺放棄?
    姬朝歌眸光微沉,嘴角自嘲的上揚,慢慢收回手,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
    原來,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果然,裹了蜜糖的毒藥,縱是假裝不知的吃下,甜味散盡,毒藥還是毒藥。
    白袍如同利刃,劃開被白月光籠罩的夜。姬朝歌驟然轉身,抬腳快步離開鳳舞宮。他走得又快又急,仿若怕自己走得慢一步,將再也走不出她的牢籠。
    “主子?”清風回頭看了一眼亮起燈的鳳舞宮,擔憂的快步追上去。
    南陽的秋天多雨,被白櫻強押著加了兩件衣裳,趙歆月團在軟榻上打嗬欠,像一隻饜足的貓,眯著眼睛養精神。
    “殿下,青玄大人來了。”屋內焚了香,門一開涼風吹得青煙婷婷嫋嫋。隔著青煙,白櫻有些看不真切自家主子的臉。
    趙歆月打了一個嗬欠,淚眼朦朧的對青玄招手,待人坐在軟榻前的繡凳上,才囔著鼻子對他張開了手臂撒嬌:“青玄,你可算是來了。”
    見她這般抱著自己的袖子撒嬌,青玄好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透過青煙仿若又看到了那個光腳坐在飛雲台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心一抽,青玄下意識的就想伸手將她抱進懷裏,一如她年幼的時候。
    可手指剛動,青煙後的容顏逐漸清晰,昔日哭得打嗝的小姑娘,如今已經長得明眸皓齒、美豔不可方物,再不是能被他抱在懷中寬慰的年紀。
    “殿下,屬下來遲,讓您受苦了。”寬大的袖子垂下,掩去他緊握成拳的手,青玄深吸一口氣,再抬頭一雙好看至極的桃花眼中滿是看晚輩的慈愛。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抱抱,趙歆月不高興的嘟嘴,扯著他的袖子開始耍賴,“青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都這麽久了,也不來看我。”
    真是個嬌氣的孩子,青玄眼染慈愛,掙紮片刻終究還是伸手覆上她的頭頂,“怎麽會呢?便是全天下都與殿下為敵,我青玄永遠都會與您站在一起。您要殺人,青玄便是您手中的刀;您要治世,青玄便是您手中的筆;若有人想殺您,青玄就是您身前的盾,永遠都不會背棄您。”
    “青玄,還是你最好。”趙歆月鼻子一酸,像個終於見了親人的孩子,起身撲進他的懷裏低聲抽泣。“青玄,我難過,心裏好難過。”
    “怎麽了?誰欺負殿下了?”胸口一片濡濕,青玄喉嚨一緊,好像被人用力掐住一般,讓他喘不上氣。
    趙歆月埋在他的心口用力搖頭,哽咽著嘟囔:“不知道,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負我。”
    這個癡兒!青玄無奈輕歎,抬眸示意白櫻擰一個帕子來,低頭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眼淚。“別難過,有青玄在,沒人再能欺負殿下。”
    “真的嗎?”趙歆月下意識的抬頭,望著青玄緊繃的下顎,呆呆的問。
    “真的。”青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如她年幼時他每晚哄她入睡時的模樣。“殿下不怕,青玄永遠都會保護殿下。”
    本是極其不合規矩的一幕,白櫻看得紅了眼睛,長臨卻是握緊了拳頭。微風細雨染著涼意,屋內一片安靜,誰也沒有出聲打擾。
    片刻之後,青玄安頓好睡熟的趙歆月,抬頭看向白櫻與長臨兩人,一身玄衣氣勢壓人。“誰給我說說,殿下為何如此傷心?”
    麵對沈青玄,長臨收起之前的玩世不恭,恭敬對他行禮,指了指門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見狀,青玄微微蹙眉,卻是沒有反對,一撩玄色長袍的下擺,鐵青著臉走了出去。“說吧,怎麽回事?”
    “殿下,似乎有了喜歡的人。”斟酌許久,長臨輕歎道。
    青玄不悅皺眉,劍眉如刀般犀利,剛想發怒旋即腦中靈光一閃,“她放下李懷瑾了?”見長臨點頭,急切的追問,“是誰?”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讓這個癡兒放下李懷瑾。
    稍微組織了一下詞匯,長臨僵著臉道:“是姬朝歌。”
    “南陽王姬朝歌?殿下名正言順的夫君?”青玄睜大了眼睛,旋即卻是笑著點頭。“這倒是好事,聽聞南陽王文韜武略、智謀無雙,與殿下倒也般配。”
    “現在不是般配不般配的問題,而是殿下與南陽王之間,似乎有了隔閡。”
    “他們才認識多久,交心都來不及,哪裏來的隔閡?”青玄奇怪道,滿臉的不相信。
    見他不相信,長臨急了,“你別不信,殿下這一病兩個月,姬朝歌衣不解帶的在床前照顧了兩個月。便是銅澆鐵鑄的心也會被融化,更何況是咱們重情重義的殿下。”
    青玄捏緊滑到掌心的衣袖,屏住呼吸想了又想,不確定的問:“那你的意思是說,殿下喜歡上了對方,而對方卻並不喜歡咱家殿下?”
    “我可沒這麽說,”長臨急忙擺手,看了一眼秋雨瀟瀟的庭院,“我總感覺,姬朝歌那個人深不可測,情緒極少外露,但若說對殿下沒有半分喜歡,那也不像。”
    再情緒不外露的人,遇上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也是怎麽也藏不住的。
    抬眸看了一眼王府南院的方向,青玄沉吟片刻,隨手扯過長臨袖子裏的帕子蒙住臉,在對方驚愕的視線中如低飛的雨燕,幾個起落便融入雨幕消失不見。
    “青玄大人呢?”白櫻聽到外麵沒有聲響,走出來一看卻發現少了一個。
    長臨驚訝的張了張嘴吧,指了指南院的方向,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好像……去南院了。”
    秋雨連綿,將天下萬物都打得濕漉漉,姬朝歌臨窗而立,不知為何心情煩悶得恨不能和人打一架。
    “主子,門外有人。”清風看了一眼門外的黑影,小聲提醒。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