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崔敏之不介意坐實自己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越是這樣，她此去西黎的真實目的才越加不會引人猜忌。
    崔敏之對華府挺熟，摸到華靜姝的屋裏時，她正用著功呢。
    “女官校考？”崔敏之一眼就瞥見了華靜姝手裏的書本，嘖嘖稱奇：“華尚書能準許你去考這個？”
    華靜姝抬頭，見是崔敏之，立刻喜上眉梢，然後仿佛想到了什麽，臉色又拉了下來，一臉委屈地問崔敏之：“爹爹不是交代了不讓你進府嗎？誰放你進來的？”
    怪不得最近都看不見華靜姝這丫頭來尋她呢，大概也被她爹罰著不讓出門了吧。
    “當然是——華二公子。”
    既然如今流言纏身，以後也絕無可能，有些稱呼還是回歸最初相識的時候為好。
    “啊，二哥他怎麽樣？！”
    怎麽明明在一個府裏，華靜姝還不如崔敏之了解情況？
    華靜姝扁扁嘴：“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我也不敢去找他。”
    好吧，看來這次華仲盈的確被打擊地有些深。天之驕子、繁花緊簇的華二公子第一次體會流言的殺傷力，的確是很難受得住。
    “那他得學學祺王殿下的心態了。”崔敏之冒出“祺王殿下”四個字，就忍不住咬牙切齒：賀遐這家夥心態是真好，比她崔敏之都好。
    在賀遐的眼裏，退親也好、拒婚也好，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祺王殿下？”華靜姝一臉為難，“祺王殿下那是皇子，誰敢當麵說他的不是？”
    “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皇子，更是因為，他真的不怕。”崔敏之搖搖頭，心頭雜念四起。連她這個冒牌崔敏之就很難做到不介意“退婚”的晦氣流言，賀遐卻始終雲淡風輕，到底是這人真的天生豁達，還是他根本沒有心？
    不行！不能細想。
    崔敏之強行收斂了心神，把話題引到正事兒上來。
    “我今日是來找你的。你知道流雲絲嗎？”崔敏之說著，掏出孔嘉倩藏起來的那片蠶絲帕，遞給華靜姝。
    華靜姝眼睛一亮：“流雲絲？”
    哦？看來是知道的。
    “我第一次見流雲絲！”華靜姝興奮地很，她在女工上也頗有心得，流雲絲這種東西，她也是在小姐妹的討論中聽過，從來沒有見過，今日是第一次見到。“果然跟她們說的一樣！薄如蟬翼，柔光流彩。”
    華靜姝小心翼翼地摸在蠶絲帕上，突然被什麽晃了眼似的，縮回了手。
    “怎麽了？”
    “你覺不覺得，這絲絹的光澤好像不太對勁？”
    “不對勁？”崔敏之湊過來仔細看，卻沒發現什麽問題。“是有些褶皺，大概是長期塞在物件裏留下的折痕吧。”
    華靜姝搖搖頭：“不是的。流雲絲的特殊之處就是，它所用的絲線經過特殊的處理，具有韌性，就算被折壓，也不會留下痕跡。你看，這塊流雲絲並沒有明顯的褶皺，但是光澤感卻斷了。”
    崔敏之湊過去仔細端詳：“斷了？這好像並不是斷了——”
    “對，如果是一根絲線斷掉，並不會出現這樣的明顯的光澤斷檔，這都斷成一道線了，應該就是故意織成這樣的。”華靜姝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是不是還沒說流雲絲的特性？流雲絲之所以金貴且出名，就是因為它不需要後續再繡上花樣，它本身就可以織出花樣來！”
    “在織布的時候帶上花樣，好像並不稀奇？”就算是普通棉布，不同的針法，也能織出不同螺紋的布來。
    “可流雲絲靠的不是織法，是正反麵。”華靜姝沿著剛剛流雲絲光澤的斷裂之處，給崔敏之做演示，“你看這裏——”
    斷裂之處，一邊泛著柔和的絲綢光澤，另一邊就黯淡了些。
    “你是說，這道線，是織布的時候刻意織出來花紋？”
    “嗯！”華靜姝點頭，“其實我也沒見過。隻是聽說過，流雲絲不用染色、不用繡花就能顯出圖樣，所以才金貴。以前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今日算是見識到了。不知要費多少心力，才能織出一塊布來。”
    原來如此。
    孔嘉倩千辛萬苦藏一塊流雲絲，難道僅僅是因為這布料難得？
    “敏之姐姐，你這塊流雲絲是哪裏尋來的？”
    聽華靜姝這麽問，崔敏之立刻反問道：“流雲絲是哪裏出產的？為何你我以前都不曾見過？”
    “好像是閔州一帶的產物。也不知道是哪個布莊出產，隻出現過一陣，後來就成為了傳說中的東西了。”
    閔州。
    孔嘉倩父親好像就在閔州任職，後來因匪患獲罪，一直流放呢。一家人生生死死，也沒剩下幾個了。
    難道這流雲絲與孔嘉倩父親有關？
    崔敏之心道不好，如果這東西真是孔嘉倩留下的關於她父親獲罪一案的線索，那就絕對不是一兩天能查清楚的，她離京在即，恐怕是來不及搞清楚了。
    該把這件事托付給誰呢？
    華仲盈？剛剛她已經與他回歸“敏之小姐”“華二公子”的關係，轉頭就去麻煩他做這種事，好像不是很合適。
    賀遐？這流雲沙是孔嘉倩留下的東西，太子也很想要的樣子，裏麵事大事小還不好說，讓賀遐為這個費心，崔敏之有些把握不準。
    “敏之姐姐要查什麽？不如交給我？”好像是看出了崔敏之的猶豫，華靜姝鼓起勇氣，提出這個請求。
    “你？”崔敏之皺起眉頭，目光落在孔嘉倩意圖考取女官的報名表上。
    華靜姝想做女官，而這顯然是個謎題，要不要交給她呢？
    “嗯！敏之姐姐，我想清楚了！”華靜姝此刻好像褪去了少女的跳脫，鄭重又篤定地道：“我不知道敏之姐姐為什麽會拒絕二哥的提親，但我知道，敏之姐姐一定是在做你想做的事。就像雅容姐姐、冬梅姐姐，你們都好厲害。而我，也想做點什麽？我試著找了，最後發現最適合我的，就是去考取女官。”
    “皇後娘娘特別製訂的女官考校，擇學識優秀的女子為女官，核查涉及女子的案件。”崔敏之知道這個，“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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