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自然而然落座，“好久不見。”
    男人聽見聲音微微發愣，緊跟著，很快抬起頭來，目光直勾勾看著出現在這裏的人，他瞳孔收縮要一陣，“你怎麽會——”
    他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是想問她為什麽來見他，又想問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可無論哪種，他都沒有辦法掩藏住內心爆發的巨大喜悅。
    聞小公子自幼被家裏寵慣了，是非不分，驕矜跋扈，即使入了獄，這份偏執也沒有改過，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宋瑜，就像是下一秒便會撲上去。
    宋瑜提眼看過去，眼睫撲朔留下一片陰影，“我是特意來見你的。”
    鎖鏈被手腕力道牽扯，發出幾聲脆響。
    得到肯定答複，聞翌倒如同灰狼收斂盡自己的爪牙，磕磕巴巴地說：“你、我，你放心，我在這裏過得很好，我已經知道錯了，不應該綁著你，等我出去不會在這麽做了。”
    說到這裏，他又小心翼翼看她，問道：“周庭南是不是對你不好？”
    宋瑜輕輕道：“他對我很好——”
    聞翌一頓，心裏巨大的失落感和喜悅感交織，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他艱難扯了扯唇角：“那就好。”
    眼簾垂落，他的手指不自覺在桌上打圈，問：“那你這次來找我是？”
    聞翌的話摻雜著試探和其餘的情緒。
    他一直不算蠢，否則做不了聞家的繼承人，在簡單和宋瑜對話，聽到她的否認時，他的心底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揣測，隻是沒有說出來，在等著宋瑜開口。
    宋瑜開門見山：“我想問你，你手上有譚焰的證據嗎？”
    譚焰和周庭南互為死敵，現在在外麵又鬧得正歡，宋瑜現在過來找他要證據，可想而知。
    聞翌說：“你是為了周庭南來找我要的？”
    宋瑜：“我是為了我自己。”
    聞翌沒說話，眼神裏明擺著不信。
    宋瑜緩了幾秒，平靜說：“前些日子我突然在燕京消失了，是被譚焰綁去港城了，他們不僅綁了我，還綁了我的父母。”
    聞翌眼神從上而下掃視過宋瑜，緊張神情近乎快要溢出來了，“你沒事吧。”
    宋瑜：“我沒事，周庭南用他的一條命換我回來了。”
    聞翌道：“所以你的意思？”
    男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語氣不容置噱：“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出賣譚焰，沒有好果子吃，而且他幫了我很多，我——”
    他話沒說完，宋瑜接著說：“我知道，你很感激他，但我不想再過那種惶惶不可一日的生活了，那種看著自己親人被一刀刀割肉，每天每日生活在恐懼之下的感覺，你大概沒有辦法體會。”
    聞翌沒說話。
    宋瑜笑笑說：“我過來，也隻是想問問你，順道看看你，如果你不答應就算了。”
    聞翌放在上麵的手微微收緊。
    宋瑜站起身，準備出去。
    發梢搖曳，突出女人削瘦單薄的脊骨，她這段時間比之前要瘦了。
    聞翌視線一寸寸看過去，突然在看見女人白淨皮膚上的紅色指紋，瞳孔劇烈收縮，他垂在椅桌上的手也跟著收緊。
    宋瑜輕聲：“對了，還有一條消息，聞家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動蕩，但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周家幫了聞家，你可以放心了。”
    聞翌每天的信息來源就是看守所裏的電視機，還有一些警察的收音機。
    以及，聞母偶爾過來的探望。
    聞母探望報喜不報憂，因此聞翌對自家公司的情況也不是很清楚，大概隻知道不太好。
    現在宋瑜的話讓他有了一個具體概念。
    聞翌心底某處一軟，手指摩挲，半晌開口：“……譚焰這個人很狡猾，不會讓人拿到實質性的證據，我和他接觸也就兩三個月，他沒那麽信任我。”
    人一旦有了突破口，接下來的話就容易了很多。
    宋瑜說：“我知道，所以我這次來還幫你爭取了一個機會，隻要你願意戴罪立功——”
    聞翌定定看著眼前的宋瑜，她的裝扮、發梢分明是他熟悉的風格，然而她的眼神和神情卻不一樣了，變得成熟堅韌了很多。
    他啞聲開口：“現在才是你的目的吧。”
    宋瑜語氣誠懇：“我是真的不想再活在一個人的夢魘下了。”
    她停了停，道：‘我沒有騙你，隻要你出去就知道了，喬喬還在譚焰手裏。’
    一牆之隔。
    小鄭目光止不住的往裏看，又抬眼看向眼前的常司令，小聲問：“她能成功嗎？”
    常司令握著溫熱保溫杯，半晌開口：“那就要看聞翌的決心有多強了。”
    小鄭一頓，記憶不期然回到所看見的聞翌的檔案，在看守所待的這些日子，聞翌相當的正常，正常的有些頹廢了，對人基本就是不應答，或者無視，直接放棄了想出去的希望。
    聞母偶爾過來看望，人也視而不見。
    除非是什麽節假日。
    相反的，聞父一天都沒來過，看著是放棄了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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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覺得聞翌會有決心。
    門鎖發出輕微的哢噠一聲。
    小鄭抬頭看過去，宋瑜從房間裏麵出來，她看向常司令，麵色帶著些許的淺淡：“他同意了。”
    常司令：“真的？”
    宋瑜點了點頭，她本來就沒休息好，這麽些天又掏空精力和各方周旋，現在差不多被掏空了，她往後看過一眼，言簡意賅：“其他的事，你們自己交流吧，我去看庭南，之後就回去了。”
    常司令：“好，你也注意休息，庭南會挺過來的。”
    宋瑜提了提唇，笑著應下。
    宋瑜走出警局，這會的燕京已經很冷了，簌簌冷意飄過半空，凍得她一個哆嗦，下意識摸了摸胳膊，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穿得太薄了些，早上因為著急過來，沒有注意那麽多。
    要是周庭南在的話……
    心口蔓延出些許澀意，她抿了抿唇，在手機軟件上下單。
    網約車開到麵前停下。
    宋瑜上車前往醫院。
    醫院暖氣開得足，凍僵的身體在逐漸恢複過來，宋瑜走到病房門口，四肢的體溫也逐漸恢複了過來，推開病房門，她款步走進去，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周庭南，側身去洗手間端了一盆熱水出來。
    臨近過年，外麵熱鬧極了。
    負責看管周庭南的阿姨也出去透氣，因此病房裏也就宋瑜和周庭南兩人。
    她一點點替周庭南擦幹淨身體，把幹淨的衣服換上，坐到床邊，頭微微靠上男人的手臂。
    眉眼上的堅強轉瞬崩塌，流露出幾分脆弱。
    “你什麽時候才會醒？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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