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本想找萬經理幫他貸款、買車的，可是萬經理到外地出差去了。他心中著急，隻得把苟老二請了過來，在店旁邊的小飯店裏坐了，想把貸款、買車、辦證這一切都要交給他來辦。
    苟老二當了鄉人大主席，工作比原來清閑。他把主要精力用在經營自家的石料廠、石灰廠方麵。現在的苟老二，不光在洪山鄉出人頭地，即便在齊興、甚至在齊陽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苟老二知道高老莊酒家生意一直做得很好，沒有找過自己幫忙貸款的事情。這次豬老大突然提出要貸款買車，搞得神神秘秘的，還說莫讓高翠蘭知道，心中犯了嘀咕。不答應不好；如果答應了，考慮到豬老大做生意是不靠譜的，砸了鍋可得自己兜著。心裏實在沒底，猶豫地道：“買個車得十幾萬，比一套房子還貴，這麽大的事，怎麽也得跟嫂子商量一下？”
    八戒瞪著眼道：“你怎麽也這樣說話？我做我的生意，跟她沒關係。”苟老二不解地道：“怎麽回事、怎麽能跟她沒關係？”八戒道：“我們生意分開了，各幹各的。明白了吧？”苟老二吃驚地道：“平白無故，怎麽分開了呢？”八戒道：“其實也沒有啥，不就是想多掙錢嗎？又買了這個店，我們才分開的。”苟老二道：“在一起就不能掙錢嗎？夫妻兩個，都在一起生活，哪有分開的道理。是不是吵架了，那我得去勸勸嫂子？”
    八戒憋著火道：“你這個人，怎麽光想著你嫂子。你是聽她的還是聽我的？”苟老二道：“恁倆的誰都聽。”
    八戒這才笑著解釋道：“老二你放心。我們分店不分家，隻是為了比比誰能掙錢。”苟老二心裏明白，一定是豬老大逞能，想出風頭而已。這才放下心，道：“嚇我一跳。”
    但是，貸那麽大一筆款買車，還是豬老大自己的主意，苟老二怕卡著自己的手。他想探一下八戒的底細，問道：“你準備買車，好歹也得準備一些錢，現在能拿出多少現金？”八戒道：“反正流動資金還有些，拿出來四、五萬沒有問題。”苟老二道：“要是買新車，加上附加稅，恐怕連零頭都不夠。還要貸十來萬的款，哪是容易事？”
    八戒瞪眼道：“容易我找你嗎？你現在是什麽大人的主席，這事在你手中算什麽？”苟老二道：“你又不懂，人大主席聽著好聽，還沒原來付鄉長有實權哩。”八戒道：“我不管你有權沒權，反正你有辦法。”
    苟老二知道推脫不掉，想了想，道：“那這樣吧，這事交給我，我隻能看情況辦，你不要著急。”八戒道：“也別讓我老等著，進貨、送貨都指望這個車哩，你可得為我的生意著想。”
    苟老二自從進入政界，認識了不少場麵上的人，辦事畢竟方便得多。他聽豬老大說能拿出四、五萬的現金，便動了腦筋。誰都知道擔保貸款風險太大，自己不能再幹這樣的蠢事。他尋思著“按單下菜”，就照這麽多錢，買一輛二手車打發他。反正豬老大急於求成，隻要給他弄輛車開著，他也不會說什麽的。
    打定主意，於是聯係城裏消息靈通的朋友幫助打聽。果然沒幾天就物色到外貿公司的一輛進口雙排座。
    苟老二到公司仔細問了一番，這輛車原來是地區公司下放賣給縣公司的。本來就是舊車，縣公司又用了幾年，因為公司虧損、急於還賬才處理的。苟老二測試了一下，覺得整體還好。要價八萬，經過討價還價，最後砍到六萬八千元。
    苟老二怕電話裏說不清，便親自開車找到店裏。八戒見苟老二來了，忙問：“怎麽樣，事情辦好了嗎？”苟老二道：“哪能那麽快？”八戒招呼他坐下，苟老二歎氣道：“現在辦貸款，真是太難。別說那麽大的數字，就是一萬、兩萬，也得找人申請、擔保、審批，條條框框多的是，還不知道等他媽的多長時間。”八戒道：“鄉裏還這麽難嗎？”苟老二道：“鄉裏肯定比城裏難。”八戒著急道：“那怎麽辦？”
    苟老二看著八戒，道：“老大，我跟你說實話吧，一下子貸那麽多款，我的麵子可真不夠。上次貸款你是親眼看到的。”八戒問道：“那我也不難為你，你能貸多少？”苟老二道：“先別問我能貸多少，我正想問問你呢。你上次講現金有四、五萬，能不能再多拿出一點？”八戒道：“什麽意思？”
    苟老二欲擒故縱，道：“你不是想要雙排座嗎？這次有個好機會，還是進口貨，要不要？”八戒也知道進口車好，忙問：“在哪裏？”苟老二道：“別管在哪裏，現在你隻要能拿出七萬塊錢，也別等貸款了，我就帶著你開回來。”
    八戒高興地道：“進口車，隻要七萬塊錢？”苟老二道：“是呀。不過，你可別嫌是個二手車，公司用了四、五年。其實我看了，也試了，跟新車差不多。怪不得人說進口車好，開著真得勁。話又說回來，要是新的就輪不到你了，進口車得幾十萬呐。”八戒道：“我聽說貴著呢。新的暫時買不起，反正隻要是進口的，管它新的、舊的，膻不膻是個羊羔肉，能替俺豬老板壯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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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老二看他滿意，便道：“要是能定下來要，我就給他們打招呼留下。說實話，我跟他們局長關係好。也巧，下屬單位急等著還賬，才這個價格處理的。所以不能耽誤，你得抓緊籌錢，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八戒道：“行，你跟他們講，一定給我留下。”
    卻說八戒樹雄心、立壯誌，要幹出一番事業，讓高翠蘭承認自己的本領。自從買了車，經常開車下鄉聯係業務，也能給客戶送送貨，自然得到他們的歡迎。拉的客戶越來越多，生意當然好了起來。半年多的時間，營業額月月遞增，連信書記都誇他幹得不錯。這時的八戒眉色飛舞，躊躇滿誌，不時到高翠蘭麵前炫耀。
    商品賣出去的多，當然進貨也多。這時的齊安地區已經劃為齊安市，齊安城市建設發展迅猛，日新月異。市五交化批發部是他經常去的地方。時間長了，漸漸認識了生意上的朋友，免不了在一起談談經營、嘮嘮家常。有幾個經常見麵的，看八戒長相出眾，又開著進口車，拿著大哥大，都喊他“豬大腕”或者“大腕哥”。八戒經不得人奉承，現在兜裏有錢了，出手也大方。這一天，遇見幾位比較熟悉的，便做東請他們吃飯。
    批發店旁邊就有個小酒館，大家坐在了一起，幾杯酒下肚，便打開話匣子，家長裏短，無話不談；天南地北，胡吹海嗙。八戒最喜歡聽的是有一個叫崔華的經理說經，他知道哪裏舞廳好，哪裏是紅燈區，哪裏浴池小姐漂亮，連怎樣消費都說得清清楚楚。
    八戒聽得津津有味，問他：“看來你是個混世魔王，這些地方都去過吧？”崔華坦然道：“這有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來世上一趟不容易。掙錢幹什麽？該享受得享受。古人雲，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得大家鼓起掌來。
    有個於經理道：“看不出來，還是個騷文人哩。”崔華道：“文人算個球？李白都說，自古文人多寂寞，唯有‘老板最快活’。大家都笑了。
    於經理故意道：“扯到哪裏去了。李白那個年代有老板嗎？就是有，也不是這個稱呼。”崔華道：“你老兄夠認真的。雖然改了詞，但說的是現實，還是當個老板快活吧？於老兄，你原來是個付經理，得跟在一把後麵混，就沒這麽自由。現在單挑了，包幾個門市部，那就不一樣。錢沒少掙，小姐也沒少找呀？”
    於經理笑著道：“不敢不敢，在老兄麵前不值得一提，哪敢跟你崔大經理比，你搞承包多少年了？而且是出了名的花老板。他們都說你在舞廳裏有‘馬子’，每次來都在這裏過夜。”崔華道：“這有什麽稀罕的？就是老婆子知道也無所謂，她喜歡的是票子，隻要給錢花就行。再說了，我家離這裏遠哪。”於經理瞅著他道：“瞧你吹的，既然老婆子知道無所謂，你把‘馬子’帶回家呀？”
    崔華瞪眼道：“帶回家幹什麽？真沒常識。家就是家，家外有‘花’的人還少嗎？別說咱們這個年齡，趕上了好時候，就是那些上了年紀的，有的是當官的，有的是暴發戶，在舞廳裏也摟著小姐跳：‘懷裏抱著下一代，口中唱著遲到的愛’。”
    八戒聽他們說得熱鬧，可有些話不懂，瞪著眼問道：“你們說什麽，‘馬子’、‘馬子’是什麽東西？”崔華聽他這麽問，覺得驚奇，道：“怎麽，連馬子都不懂？”其他幾位也都用不同的眼神看著八戒。八戒道：“我是頭一回聽說。”崔華道：“大腕哥也，枉你開個進口車，拿個大哥大，像個見過世麵的人。連馬子都不懂，說出去叫人笑話。”
    八戒聽他寒顫自己，不屑地道：“三裏不同俗，十裏改規矩，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叫法。告訴你們，我以前進貨都是在沿海一帶，齊安是最近才過來的，你們也知道。”崔華道：“沿海一帶不比這裏還開放？”八戒道：“就沒聽說過叫馬子的，也值得大驚小怪？”於經理出麵解釋道：“以前也沒聽說什麽馬子，也是才叫出來的，其實就是包養的小姐。”
    崔華拍著桌子道：“你說的也不對，馬子跟‘二奶’不是一回事，二奶才是保養的，馬子隻是風月場上的‘老客戶’，隻要你去了，她陪你就是了。”八戒道：“看來你真是行家。怪不得來齊安就舍不得走，這裏的風月場該被你玩遍了？”
    崔華笑著道：“沒有、沒有，大腕哥給我妝臉麵了。不過，坦率地說，這裏比較出名的幾家倒是去過。哪裏小姐漂亮，哪裏服務好，多少了解一些。也略微懂得裏麵的一些規矩。不然白白被人坑了，或者被人抓了，那可不值得。”
    八戒突然想起數年前在洪山集旅館的那一幕，不由得問道：“現在還抓人嗎？”崔華道：“天天都喊‘掃黃’，能不抓人嗎？”八戒道：“那誰還敢去這些地方？”
    崔華來了勁，誇誇其談道：“說起來，這是有門道的。場麵越氣派、越出名的地方越沒人管；越隱蔽、越不顯眼的地方越有人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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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戒不解地道：“這是為什麽？”崔華道：“很簡單。那些名聲在外、眾所周知的地方，你隻管去，絕對沒人查。這些地方有靠山，不然這個行當也幹不起來。大賓館、舞廳就不說了，像這裏的黃金灣、珍珠泉大浴場都是路人皆知有小姐服務的，連外地的嫖客都跑到這裏來。生意那麽好，什麽道理？知道這裏安全，不會出事。反倒是那些隱蔽的洗頭房、出租屋，你可千萬不要去。都是些沒錢沒勢的窮姐妹，偷偷摸摸的掙錢，還想連警察都瞞著。他們是幹什麽的？一抓就是那些地方的。”八戒笑道：“還是崔經理見多識廣，一般人哪懂得這麽多？”
    崔華看著八戒，疑惑地問道：“大腕兄，難道你是柳下惠，這些地方真沒去過嗎？” 八戒不知道柳下惠是誰，隻是搖頭道：“沒去過、沒去過。”崔華道：“想不到你那麽不解放，肯定嫂子管得嚴。”八戒道：“沒有——其實她才不管我呢。”崔華道：“那你怕什麽？爺們們該出手時得出手。大腕哥，今天你請我們吃飯，表示感謝。吃罷飯，我請你們唱歌怎麽樣？”
    八戒道：“別別別，我不會唱歌。”崔華道：“跳舞，那裏也可以跳舞。”八戒笑嘻嘻道：“不好意思——恐怕跳不好呀。”崔華道：“沒關係，第一次跳不好，時間長了就能行。”八戒道：“我是說一步、兩步跳不好，三步、四步還湊合。”
    崔華笑著對眾人道：“看看，怎麽樣？我就知道他不是吃素的，還騙我們呢。”說著話，端起酒杯道：“來，那就說定了，今天咱們去最近才開的一家，帝苑歌舞廳怎麽樣？”於經理道：“帝苑不是ktv嗎？”崔華道：“其實也是歌舞廳，那裏有大包廂，也有小單間，想怎麽跳就怎麽跳，比那大舞廳在一起跳隨意多了。不光裝修的漂亮，聽說還美女如雲呐，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喝了酒，崔華又道：“醜話說在前頭，今天去舞廳，包廂的錢我出，另找小姐去單間可得自己準備票子。”
    大家商議定。吃罷了飯，各自安排好業務。八戒也跟有福打了電話，讓他晚上看店。便開著車，帶著崔老板他們去了帝苑歌廳。
    帝苑歌廳在一個繁華地段的十字路口，門麵不是十分顯眼，但是進了門，裏麵裝飾一新，披紅掛彩。客人一撥接著一撥走進來，小姐招呼熱情。雖然是下午，也顯得生意興隆。
    崔華到吧台開了一個包廂，服務員便領著大家進了房間，打開燈，果然寬敞明亮，厚厚的地毯，長長的沙發。前麵牆上掛著一個大熒屏，音響也是一流的。崔華招呼大家坐了下來。又有服務員送來了果蔬、瓜子，並搬來一箱啤酒，打開幾瓶放在桌子上。
    崔華拿過歌單，請八戒先點一首歌，開個頭。八戒道：“我來時就已經講過，跳舞還湊合，大舞廳咱也跳過的。就是不會唱歌，讓我點什麽歌？”崔華道：“真不會唱歌？你開始還說不會跳舞呢，誰信？”
    八戒平時唱歌隻是順大溜，哪裏唱過一首圓滿的歌？可又怕大家說自己土，隻得硬著頭皮道：“也不是不會唱，就怕唱不好，掃了大家的雅興。”崔華道：“我說呢，又謙虛了不是？像你這樣的大腕，有幾個不會唱歌、跳舞的？”
    八戒想了想，道：“那、那就點個——妹妹你坐船頭。”崔華道：“纖夫的愛，是吧，你唱這一首？”於經理對八戒道：“這個歌是男女混唱，得有女的陪唱才好。你自己男女都能唱嗎？”
    一句話提醒了八戒，他本來聽崔華說這裏有小姐才答應過來，可現在這麽幾個男人在一起唱歌，有什麽意思？便問崔華：“你不說這裏美女如雲嗎，怎麽連個小姐毛也沒見到？進來的服務員也是男的。”崔華道：“別急呀，這裏美女有的是。剛才你沒看見嗎？吧台後麵還站幾個呢。”八戒道：“吧台站著管個屁用，連個陪唱歌的都沒有。不找個去單間的，可也得找個陪唱歌的呀？”
    崔華本來不想花錢找小姐，可八戒將了軍，也隻得硬著頭皮道：“那、那給你喊一個就是了。”八戒道： “這麽多人，喊一個算誰的，要找就多找幾個？”
    於經理和他的司機忙擺手道：“哎——我們不要、我們不要。”八戒道：“不要，你們跟誰跳舞？”司機道：“我們連歌都唱不好，還跳舞呢？”
    崔華隻得去喊小姐。八戒對著於經理嘟噥道：“小氣鬼，還請客呢，連個舞伴也舍不得找。”正是：
    終於被人喊大腕 八戒自然好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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