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殺人犯

    如果，這個世界上什麽事情都能加上一個“如果”的話，那麽世間就會少很多的遺憾。如果你說，遺憾，也是一種美的話，那麽抱歉，你一定沒有經曆過我的經曆。

    多少天了，我望著看守所欄杆玩幹幹淨淨的牆，開始無比懷念起之前燈紅酒綠的生活。真的，牽腸掛肚，左右不得安生。

    每天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我隻想念秦朗溫暖柔軟的胸膛。

    我還想念秦朗做的飯，想念陽陽叫我媽媽，想念和陳倩相互嘲笑，想念王公子不著調的言語......

    嗯，想念。

    想念哪怕曾經總是被壞運氣纏繞的日子。

    可我從來不敢想，不敢想陽陽期末考試考完的那天，不敢想那天的車禍，不敢想傅依依是如何在混亂的人群中抱著陽陽，用匕首比著他脖子猙獰的麵孔，更不敢想，我是如何在一片混亂之中用路邊的磚塊準確無誤地砸向傅依依的頭。

    紅色的血把流進灰黑色的路麵，把路麵變成了深深的黑色，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深淵裏有喧鬧的警笛聲，還有陽陽抽泣聲，他在問我——媽媽，你是不是殺人了？

    是啊，我是不是殺人了？

    這些天來我也一直都在問自己。

    如果我不殺傅依依，那麽倒下的人會不會是陽陽呢？

    如果是這樣，那麽我寧願成為一個殺人犯。

    陳倩也來看過我，說我的情況比較特殊，現在外麵所有的人都在關注著這件事，秦朗每天都在為我的事情找人幫忙，可惜風頭正盛，所以收效甚微。

    我告訴她我沒事，也讓她轉告秦朗，我別無所求，隻要他不來看我。

    是啊，殺人償命，這最後一麵還不如不見。

    所以啊，那天在秦朗趕來之前，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跟著警察上了警車。

    等陳倩反應過來想要拉住我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後來陳倩告訴我，如果當時我沒有走得那麽急，也許事情還會有轉機。

    可那也隻是也許啊！

    我不能為了這個也許，搭上會和秦朗碰麵這個風險。

    我無法麵對他，作為一個殺人犯，我真的無法麵對他。

    我害怕看見他為了我不顧一切的樣子，我更害怕看見他就算為了我奮不顧身，還是無能為力的樣子。

    殺人償命，殺人償命啊！

    8987，有人來看你。”

    8987，是我的編號。

    從前隻是在電視裏看過，沒想到現實生活中也是一樣。

    我低著頭，乖乖地跟著獄警穿過彎彎曲曲的走廊，往外麵的辦公室走。

    嗯，雖然不能特赦，不過搭著佘禹的關係在，陳倩和莎莎還是能夠隨時隨地在辦公室裏找我的。

    之前她們每次來，總是給我帶些好吃的，然後告訴我他們正在想辦法，安慰我一定會沒事的。

    我進門前，都會往門上的牌匾看一眼。

    那是銀色金屬做的，能倒映出我大概的模樣。

    就算現在的我看上去有些許憔悴，也要擠出一絲笑容；就算在劫難逃，也要讓他們能夠安心一些。

    大概是上輩子欠了她傅依依的吧，現在，她用自己的性命告訴我，什麽才叫做被人毀了一生。

    你隻有十五分鍾的時間，有話快說知道了嗎？”

    獄警不耐煩地催促著。

    我對著牌匾揚起笑容，點點頭，和每次一樣開門走了進去。

    一抬眼，除了陳倩和莎莎之外，還有一個人。

    望著許久不見的人，我有些恍惚。

    不會是死期將至，出現幻覺了吧？

    當然不會是幻覺了，畢竟，如果要見，我想見的人也會是秦朗。

    我指著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在大洋彼岸的顧若晨，問陳倩：“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秦朗打電話叫他過來的。”陳倩緊蹵著眉頭，和之前幾次故作輕鬆的她們判若兩人。我知道，她們這回一定是想出辦法來了。

    Mandy，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說了。明天我就會去和處理這件事情的公訴方說明情況，你之前患有嚴重的精神障礙，這件事......”

    我盯著顧若晨，讓他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可是顧若晨，我殺了人了。”我眼淚唰唰往下掉，渾身止不住地在發抖：“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想些什麽，但我知道我就是要殺了人。我不想就這樣死掉，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誰叫我殺了人。”

    顧若晨背著手，一臉隱忍地在一旁看著我。是莎莎和陳倩，一手扶起了險些摔倒的我。

    陸曼，那天的事情是傅依依不對在先，這件事的錯，不在於你。”陳倩也紅了眼眶，她生怕我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而不肯接受他們這樣的安排。

    莎莎也在一旁瘋狂地點頭：“是啊陸曼，現在傅依依還在醫院呢，秦朗請了最好的醫生給她看著，隻要她還活著，你這件事情就好辦了。”

    沒死？

    我猛地抬起頭，激動地握住莎莎的手說：“她真的沒死嗎？”

    目前還處在危險之中，不然你的案子為什麽遲遲不肯開庭呢？”莎莎帶著哭腔和我解釋著：“如果再等三天，還沒有開庭的話，我會提出對你取保候審，陳倩你別怕，這件官司我幫你打。”

    心裏好像緩過來一口氣。

    隻要傅依依沒有死，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著了。

    要是那傅依依咽氣了，那也是她的命不好。陸曼，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秦朗這幾天為了你的事情忙炸了，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陽陽和他考慮。”

    陳倩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說，那語氣太過鄭重，不像是勸說，倒像是命令。

    陸曼，你看。

    我們這麽多人為了你能夠順利活下去都在努力了，你可千萬不能自己放棄自己啊！

    時間差不多了”——外麵傳來獄警冷漠又刻薄的聲音，陳倩立馬翻了一個白眼，嘴裏嘟囔著，“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狗做餃子不識抬舉。”

    說完，她又對我囑咐著：“這些人秦朗都是打點過的，你有什麽需要就和他們說，不然那些錢不都是白花了嗎？”

    聽著他們開口閉口地念著秦朗的名字，我終於忍不住問：“他還好嗎？”

    不是很好。”莎莎搶在陳倩前麵說，大概是說了陳倩不想讓她說的實話，所以她得到了陳倩又一個白眼。

    我點點頭，拍拍她們的手說：“好了，你們先回去吧，也別讓人家為難。我在這裏挺好的，要是陽陽問起我，你們記得說我去出差了。要是，要是秦朗問我，你們......”

    我擦掉因為思念而決堤地淚水，那句“我很好”卻始終也說不出口。

    秦朗，我真的很不好，我過得非常糟糕。

    每次深夜裏在硬邦邦的床上醒來，我都會無比地想你。

    我過得不好，我真的很想見你。

    Mandy，如果......”

    顧若晨忽然叫我，卻在我抬頭的那一刻忽然結束了話題，他的眼神躲閃著，似乎有了一些我見不得的東西。

    是喜歡的人嗎？

    傻，我這輩子最高興的就是見到你顧若晨幸福美滿，兒孫繞膝，並沒有被我影響的樣子。

    終究是對彼此了解的人，我笑著搖搖頭，算是否定了他的想法：“沒有如果，就算是有，我也不想苟且偷生地活著。美國我不會去的。”

    是啊，哪怕是死在南陽市呢！

    至少也和秦朗他們隔得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