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殺人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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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到底為何而來!”老學究眯起眼道。

    “儒家夫子也曾說過,人行必有我師。”眉間尺微微地點頭施禮道,“我為拓寬眼界,認知大道而來。有些事情想求教。”

    “所求何事?”老學究的眼睛微微眯起。

    “第一件讓我不明白的事,儒門既然自稱要評論天下魂器,為什麽位列最高的高端榜單卻秘而不宣,雖有榜單卻不見排位。”眉間尺微微一笑道,“莫非你們儒門的這些坦蕩君子也有——見不得人的一麵?”

    “放肆!”年輕儒士聞言頓時變色。

    “慢!”那個老學究深深地看了眉間尺一眼,點頭道,“這個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最高的榜單是至高魂器的排位。其上所列的魂器俱是天下至尊的傳世之器,理論上已經不屬於一般的魂器。故未曾宣布。”

    “傳世之器,我也曾有所耳聞。例如貴派的春秋聖筆,墨家的墨钜劍,陰陽家的陰陽混元帛,或者周天子之器九州鼎,都是天下至寶。貴門既然宣稱品論天下魂器,那總要讓所有人心服口服。這至高榜單,可否一觀?”眉間尺淡淡地道。

    “是啊,讓我們看看……”

    “是啊!這最高的榜單遮遮掩掩,其餘的憑什麽服眾?”

    “有本事展開來看看,這魂器排行,又不是大姑娘的屁股,還不能給人看麽?”

    “他娘的,就算是大姑娘的屁股,大爺我也看過不少……”

    “估計儒門那群相公是看不用,別看這麽大年紀,估計也……哈哈,哈哈哈……”

    剛才金甲力士的事,台下的一眾修士大都對儒門的專橫心懷不滿,此時立刻借發難,對儒門的公正與否紛紛提出質疑。這些人不乏粗豪的修行者,更是粗言穢語。甚至指桑罵槐地叫罵開了。年輕儒士連聲喝止,卻哪裏能止住底下圍觀的那些修士。場麵一時混亂了起來。

    眼見局勢即將失控,台上的老學究咳嗽了一聲,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鎮住了現場多數修行者。

    儒門畢竟是大門派,這個老者在儒門的身份也頗為顯赫,是一方大儒。他的一聲警示般的咳嗽,立刻鎮住了那些借發泄不滿,卻又實力一般的修行者。

    老學究掃視了一眼下麵的人群,又轉向了眉間尺,冷哼道,“至高之榜又豈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憑你一介剛剛進階的天階初期?年輕人,你未免太自大了點吧?”

    眉間尺微微一笑道,“老先生,你這話有點不對。我固然年輕,不懂得那麽多事,所以才要向你們這些儒門高人請教。難道,你們便因為我年輕而不肯賜教了麽?這似乎有違儒家夫子的育人之道吧?”

    “你……”老學究的臉頓時難看了起來,他強忍著怒氣道,“我儒家夫子博古通今,世人皆尊為聖人,我儒家的學說典籍遍布天下,世人皆可認同。難道我們的判斷還會有什麽謬誤麽?這至高之榜雖不公示,難道憑你這微末道行還想表示質疑麽?”

    眉間尺歎了一口氣道,“我聽過儒家夫子的事,向來認為他倒不失為一個君子,我也敬重他的為人。但是,我依然想問一句。世人皆尊其為聖人,難道便真的是聖人麽?遍布天下的言論,便一定是對的麽?同樣,你們不敢示人的至高魂器榜,又有什麽存在的價值?”

    “你……好,你想看,我便讓你看。君子坦蕩蕩,免得某些小人說我儒門不夠光明磊落。”老學究沉著臉揮了揮。

    虛空浮現的至高魂器榜像一副卷軸般緩緩展開。

    一件件傳說的最強魂器逐漸在虛空之顯現出它們的名字。

    春秋聖筆:青竹朱筆。有妙筆生花的強大力量,可借天地運力,極大提升使用者的能力。數十年前,儒家夫子曾在泰山之上用筆寫下了一個禮字,所凝聚的天地浩然之氣至今未散。

    九州之鼎:周天子所持,國之重器,象征天下九州。有凝聚九州之力。

    荊虹玉璧:青白色玉璧,陽光下會泛出紫氣。價值連城的寶物,是州諸侯之最著名的魂器。

    墨钜:狹長的青銅劍。劍身銘刻墨家訓導。凝聚墨家钜子的部分魂力,墨家首領象征,傳世之器。墨家钜子曾以此劍行俠天下。墨者非攻,所以長劍也無鋒。此劍善守,一劍當關,萬兵莫破。

    陰陽混元帛:帛書。陰陽家傳承至寶……

    一共十幾件,除了諸侯王族所掌握的至寶,其餘每一件都是諸子百家各大流派的傳承之器。哪怕剛才叫得最囂張的修士,看了這張榜上羅列的十幾件魂器之後,也都閉上了自己的嘴。

    因為這些魂器不但本身是至寶,關於它們的一些事跡,也已經成為了不朽的傳奇,被世人廣為傳頌。哪怕再自大的人,也不會用自己的魂器去和這幾件至寶相比。儒家的品評無疑是正確的,但眉間尺卻嘿嘿冷笑道,“這些魂器確實是至寶,不過你這榜單排名卻未免太過自以為是。”

    老學究冷厲地盯著他道,“什麽意思?”

    “儒門春秋聖筆排在第一,天子之器九州鼎卻排在第二,然後才是其他流派的魂器。莫非你們拿著春秋聖筆和周天子動過麽?還是你們夫子戰勝過周天子?你們不是講君君臣臣麽,居然將本門寶物淩駕天子之上,還自稱恪守禮義。還有,你們的至高魂器榜單之後的聖榜,明明空無一物,卻單獨列榜未免有嘩眾取寵之嫌。”眉間尺嘲笑道。

    台下的修士大部分是諸子百家的門徒,還有一些小宗派的修士,也都忿忿不平,議論開了。

    “你……”老學究搖頭道,“這至高魂器榜本就不按名次排列。所以我們才刻意隱去,免得產生誤會。”

    “就算如此,你們這榜單也不夠全。”眉間尺淡淡地道,“依我看,還少了一件。”

    “哦……”老學究臉上不動聲色地道,“還少了什麽?你又知道什麽?”

    眉間尺緩緩地道,“一把劍。至少還缺一把劍。”

    “劍?”那個老學究一愣,隨即大笑道,“你說劍?哈哈哈……小朋友。就連劍城都已經被毀了,從此天下還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劍器?你倒是說說,天下還有哪把名劍能進這至高之榜?”

    眉間尺的眼光如利劍般掃過他的臉,諷刺地搖了搖頭道,“照老先生這種說法,難道廚師和廚房毀了,難道天下人就得餓死麽?劍城雖然毀了,難道天下便真的無劍了麽?我要說的那把劍,是一把翠綠劍鞘的劍,劍鞘上刻著幾個字。”

    眉間尺站在高台上,眼睛卻看向遠方,他說的那把劍便是萬人敵放在神龕上許多年未動的那把劍。

    老學究的臉上顯得不自然起來,卻仍然忍不住問道,“一把劍鞘上有字的劍?”

    “是的。劍身上有個字——萬人敵。”眉間尺很認真的補充道,“我不但認為這把劍有這個資格和這些傳世之器相比,而且我更認為你們並沒有足夠的資格去評判它。就像你們沒有資格去評判其他的傳世之器。”

    “大膽!”站在老學究身後的儒者們紛紛喝道。

    老學究卻眼光閃爍,淡淡地揮了揮,從案上取過一支筆。“天下高人雖然眾多,但敢稱萬人敵的,我還真沒有遇見過。年輕人,我可以原諒你作為年輕人的無知,但並不能縱容你的狂妄。我並不是儒家夫子,也不是春秋聖筆。如果你能抵擋我這支筆,我便信你如何?”老人微微一笑道,“禮義廉恥孝悌忠信,八個字,我隻寫一個。你敢不敢應?”

    眉間尺朗笑道,“我正想領教儒門高人的書道筆法。”

    老學究微微點頭,他的一支筆似乎蕩漾出一絲絲奇特的波紋,在空氣蕩出漣漪。儒家特有的養氣之術,老學究已是爐火純青。整個高台甚至整個街道都籠罩在了磅礴浩大卻又柔和厚重的浩然之氣。

    高台之下一片嘩然,一眾修士無不動容。“浩然之氣!這是浩然之氣,他在用浩然之氣,莫非他要用這浩然之氣來施展春秋筆法麽?”

    “天啊,如此強大的氣場和原力威壓。這老者竟然是——儒家夫子之徒,十二賢之一。”

    老人臉色凝重,幾乎帶著某種執著的虔誠動筆了。他長身而立,一隻負在身後,另一隻持筆在虛空之揮灑書寫。一個“信”字在虛空浮現。

    一撇如刀般斬裂虛空,隨後一道道筆畫接連不斷衝破虛空,飛舞盤旋,壓向站在台上的眉間尺。

    並不剛猛,但卻雄渾無匹的力量直透眉間尺的胸膛,“信”字的第一撇如同利刃般斬過。

    眉間尺剛擰身閃避,剩餘的八個筆畫便紛紛襲至,在眉間尺身前組成了一個巨大的“信”字,將眉間尺罩在其。

    春秋筆削,一字千鈞!看似隻不過一個字,寥寥數筆。這虛空劃出的每一筆,卻蘊涵了極為厲害的殺著。儒家的春秋筆法本就隱而不露,如同這虛空一字,卻能傷人徹骨。這筆,是一支能殺人的筆。

    眉間尺卻沒有再動,他站得如同一柄筆直的劍。他之所以出言挑釁,一半是因為他看不慣這些儒家修者自以為是,欺淩他人的所為,另一半卻是存心磨練自己昨天練成的新劍式。他要和這個儒門高人硬拚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