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不知多少歲月，歲妤身旁日日都環繞著三人身影。
    她似乎也早已習慣。
    直到大限已至之時，她此生的靈魂逐漸隨著肉體湮滅一同消散。
    天道歸位。
    歲妤回到三十三重天，看著井然有序開始運行的萬千小世界，心中的擔子悄無聲息便放下了。
    溯羲劍已經修出了劍靈，跳脫地跟在歲妤身邊轉，“歲歲要去找惡念的碎片了嗎？”
    “嗯”，歲妤點頭，她在上界閑著無事，許下過的承諾自然也要兌現。
    惡念已經陷入沉睡，她早些找齊，放他出來，也算是解了她們之間的因果。
    “那我和歲歲一起去~”
    歲妤看了眼溯羲，由著它去。
    “我要換個新名字，用下界更時興的叫法，就......”溯羲劍轉了兩圈，很快確定了自己的新名字：
    “就叫0065！”
    “一聽就威武霸氣~”
    “喲吼~下界玩兒去嘍~”
    溯羲劍興奮的聲音還未落完，便被一陣電子音打斷。
    【檢測到主神出沒，自殺模式已啟動——】
    【自殺模式中斷——】
    【危險！危險！未知錯誤！】
    眼見溯羲被卷著丟進時光洪流裏，歲妤打散那團白胡子遺留的能量後，一起跳了進去。
    ——
    【你是炮灰，作用隻存在於前期推動主角之間的感情進度，你驕縱蠻橫、作天作地，最後下場淒慘、無人在意……】
    好直接的惡意。
    歲妤睜眼，她好像......是誰來著？
    【請宿主積極發揮炮灰的作用，禁止繼續擺爛，否則所在小世界即被銷毀。】
    她是炮灰？
    耳尖被輕輕咬住，低聲求著她的裴璟瞮紅了眼，哄著她往床榻上廝混。
    歲妤沉凝半晌，也沒弄清楚炮灰的身份在此時有何作用。
    她幾乎被充裕靈力衝垮豐盈的身子舒服得不像話，叫人隻想服服帖帖躺下來享受。
    裴璟瞮身上的氣息熟悉到讓人心跳加速。
    木窗被推開，崔辭安翻窗進來，恰好和堂堂正正走大門進來的謝晟之撞個正著。
    沒多說任何話，謝晟之一把將雙眼朦朧的娘子抱起來往另一幹爽的榻邊放。
    輕啄她舒服到半闔的眼皮，男人的聲音溫潤，“該去法華寺求拜了。”
    馬車悠哉載著人往山上走，歲妤窩在柔軟的錦被內。
    【請宿主積極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在拜佛途中被巨石砸。】
    【你會血肉模糊、全身的皮肉會因為巨大的壓力崩裂，像是一個被充滿氣的氣球，“砰——”炸開，連你的樣子都不會再看清。】
    耳邊聒噪的惡意更濃，歲妤想要捂住耳朵，她快被吵死了。
    謝晟之抱著她，有些奇怪，更有些不知緣由的心慌。
    “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歲妤困倦地搖了搖頭，“沒有，唔，快追上阿娘她們吧，別落太遠。”
    謝晟之將人更抱緊了些，抬手敲響車窗，引得坐在外頭親自駕馬車的裴、崔二人看過來。
    “小心駕穩些。”
    他聲音裏不可避免帶上了一絲凝重，崔辭安拉著韁繩的手微頓，點頭。
    裴璟瞮不解地眨眼，耳朵微動忽然聽見什麽聲響，抬頭去看時，便是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往下掉落。
    他眼睛驟然瞪大，拉著韁繩快速駕馬往前跑，“小心！”
    巨石險之又險擦著馬車砸下，掉落的碎石恰好將車轍和馬車分開。
    裴璟瞮與崔辭安死裏逃生，再未有任何危險。
    可......離了車轍的馬車被甩向毫無遮擋的懸崖邊上。
    “杳杳！”
    “杳杳！”
    二人直撲著往那邊追去，卻又“恰好”被三人高砸下來的巨石攔住去路。
    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失控往下墜，最後險險半掛在懸崖邊緣。
    馬車內。
    “沒受傷吧？”抱著歲妤，以身做盾擋在馬車壁上的謝晟之悶哼一聲，腰間刺骨的疼痛傳來，沒表露分毫。
    歲妤的睡意被驚走，想要從他身上起來，被謝晟之阻止。
    “別動，馬車如今沒有受力，很容易翻。”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赫然是萬丈懸崖。
    也就是說，馬車現在一半搭在懸崖上，一半，已經踏入鬼門關了。
    要是隨意動一下，便很有可能萬劫不複。
    他無所謂，杳杳......
    謝晟之看向滿眼驚慌、顯然也正在想法子的歲妤，強撐著用平和正常的語氣說話。
    “無事，定會有人來救的，我們莫亂動，馬車不會輕易掉下去的。”
    歲妤耳邊卻響起接二連三的警報聲。
    【不可能！你再不死，他也要跟著一起死！】
    【你是炮灰女配，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你要這麽惡毒，一起拉著無辜的男主和你去送死嗎？】
    【想想他對你的好，他現在腰上插著的那根碎木塊，已經快將他的血流幹了。】
    【他要死了！】
    【那好不容易攀著峭壁翻過來、手上已經血肉模糊的裴璟瞮和崔辭安也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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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妤猛地睜開眼，看向已經翻過巨石來到馬車外的裴璟瞮和崔辭安。
    他們二人手都在抖，將拴馬的麻繩、身上的衣物快速打好死結丟給謝晟之，一麵還揚聲安撫歲妤。
    “杳杳別怕，抓住繩子，我們拉你回來。”
    謝晟之也輕輕推她，“抓緊。”
    【你走了他就要死！】
    【就算你逃到那條路上，也會繼續被掉下來的巨石砸成肉餅，你必定會死！】
    歲妤心裏喘不上氣來，更是被突如其來的電流刺激得無法動彈。
    她好疼，疼到握不緊韁繩。
    歲妤的臉色瞬間慘白，謝晟之發覺不對，他的歲歲絕不是這般膽小到不敢動的做派。
    她是在......疼？
    謝晟之掐著歲妤小臂的手用點力，“哪兒受傷了是不是？告訴我你哪兒疼？”
    歲妤搖頭。
    謝晟之眼底一凝，伸手抓住那根麻繩，一手死死抱緊歲妤，“那杳杳抱緊我，我帶你出去。”
    腰間的傷口瞬間因為用力噴出一大股血來，謝晟之眼前發黑，朝裴璟瞮他們大喊，“拉！”
    繩子繃直將他們二人從窗子口那兒拉出來，馬車瞬間掉落懸崖。
    二人的身形順著重力往岩壁砸去，謝晟之轉過身，將歲妤護在懷裏，後背朝向岩壁。
    卻在即將砸到的瞬間，歲妤抱著他的手使力，二人轉瞬便掉了個方向。
    “砰——”
    一聲悶響，讓俯身幾乎半個身子都快掉在懸崖外的崔辭安渾身血流倒灌。
    裴璟瞮手裏的那根麻繩幾乎抓不緊。
    謝晟之眼前徹底一黑，抱著歲妤的手脫力，他說不出話來，要開口時，腰腹間的疼痛便讓他頃刻要陷入昏迷。
    不能昏過去，絕對不能！
    歲妤感受到自己腰間的大手抱得越緊，同謝晟之傷口相觸的那兒血氣便更重時，腦子快要炸開。
    剛才，若是謝晟之真墊在她身前被砸，他絕對活不下來。
    她墊上去，二人說不定都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耳邊的嘈雜她壓根不信，她就算要死，也是自己心甘情願地死。
    讓她信一個怪力亂神的妖魔胡說，自己去尋死路，還是一個一看就對她惡意十分重的妖魔，歲妤是傻子才會聽。
    但......
    好像她做的這些都是無用功。
    她聽見頭頂有聲響傳來，是巨石繼續滾落的聲音。
    如果不是要救她和謝晟之，裴璟瞮與崔辭安絕對能躲開。
    死兩個就算了，還要死兩雙。
    歲妤抱緊謝晟之，“我們，這算殉情嗎？”
    謝晟之眼前一片漆黑，默契放開拉著麻繩的手，二人往懸崖下墜去。
    “杳杳！”
    “不要！”
    ——謝晟之忽然從床榻上坐起來。
    他方才夢裏的場景慘烈到近乎真實。
    歲歲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樣子......她疼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謝晟之死前聽到的那句猖狂大笑被裴璟瞮和崔辭安捏了個粉碎。
    他一步一步將歲妤納入自己保護範圍內，終於，在裴府接到歲妤的那天，再次聽見那個聲音。
    沿著湖畔的石子路走近，他聽看見歲妤蹙眉。
    【二號男主謝晟之出現。】
    原來，在這。
    謝晟之抬頭，瞧見相思之人，唇邊陡然漾出笑意來，眉間舒展，“杳杳。”
    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哪怕是玄之又玄的鬼物傷害你。
    任何妄圖打擾我們平靜生活的，都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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