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宋琴她們去看一個親戚。
    那個親戚在老付年輕那會兒借了他一些錢，雖然已經還完幾百年了，但老付還是對他非常感激，連帶著讓宋獻音他們長大都要報答他。
    老付在家裏提到過很多次這個親戚，他們當初一起在外麵打工，又一起打跑過黑社會的人。
    每每談起這個，他眼裏總是流露出一股懷念。
    誰不想回到當初意氣風發的自己呢。
    老付喝著酒，嘴裏一直念叨著老天對他不公，家裏除了宋琴，根本就沒人在意他的過去。
    付知意翻著書，心裏默默想道。
    如果爹年輕的時候能攢下一些錢就好了，那娘也不至於這麽辛苦，要養一個比她還大幾歲的男人還有三個正在讀書的娃。
    宋獻音還以為老付跟他這個親戚有多熟呢。
    結果他們一去那個人的家，當時他人剛好在笑著跟鄰居談些什麽事情，一看見他們，臉立馬拉得可長。
    宋獻音和付知意默默對視了一眼。
    但老付像是看不懂別人臉色似的，熱淚盈眶地抱了上去。
    “好兄弟啊，咱哥倆好久不見了。”
    那人的幾個小孩縮在門後，好奇地看著他們。
    宋獻音看著這家的布置，他家裏條件應該挺好的，感覺跟她爹這種人應該玩不到一塊。
    “叫秦叔叔。”老付擦了擦眼淚，跟宋獻音介紹道。
    老秦看到宋琴和付知意她們，臉色緩和了些。
    “弟妹。”
    宋琴對他笑了笑，站在老付身後。
    男人在談事情的時候，女人站在身後笑笑就好了，也不用說什麽，村子裏的結了婚的女人都是這樣的。
    進了屋子以後，老付又在說著宋獻音她們聽了幾百遍的故事。
    老秦興致缺缺，招呼了自己妻子給他們倒茶。
    “還是當年好啊。”老付感歎道。
    宋琴沒說什麽，跟宋獻音她們坐在一起。
    老秦一直愛搭不理的，老妻的妻子笑道：“留下來吃飯吧，我去準備點菜。”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客套話，老付當真了。
    他樂嗬嗬地笑道：“這肯定的啊，我今天來就沒打算走了。”
    他覺得自己開的這個玩笑很是幽默，直接把自己逗樂了。
    秦家夫妻倆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僵住了。
    宋琴看出來了，她推脫道：“沒事沒事，我們就來看看，家裏還做了菜。”
    老付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他低聲罵道：“你這個女人懂什麽啊，我跟老秦多少年的交情了，別掃了我們的興致。”
    付知意尷尬得都不敢屋子裏的人了。
    她本來就是容易尷尬的性子，現在這個情況比殺了她還難受。
    直到吃飯的時候，老付才終於意識到他的好兄弟和當年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他喝著酒，看了一眼旁邊的老秦，發現他眼裏滿是嫌棄，連他敬他的酒都放在一邊沒喝。
    情緒來得如此突然，老付滿腔的激動瞬間消退了。
    秦家的幾個孩子也知道自己父母不喜歡這家人，一直在外麵嘲笑他們。
    “窮鬼上門要飯嘍！”
    “你們家沒飯嗎，幹嘛上我們家來吃飯啊。”
    剛剛老付還覺得是孩子比較調皮，反應過來以後他的臉瞬間就白了。
    外麵的孩子一邊唱歌一邊嘲笑付家的人，秦家夫妻也沒有絲毫要阻止的意思。
    老付不再說話，隻沉默地喝著酒，屋子一下安靜了下來。
    剛剛除了他的聲音，其他坐著的人根本就沒說過話。
    “老付，吃菜呀。”老秦妻子招呼道。
    老付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整個人像是一下蒼老了十歲，那挺直的背也彎了下去。
    “你們什麽時候走？”老秦突然開口。
    老付搓了搓手，局促地笑了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付知意也放下了筷子。
    整個餐桌的氣氛尷尬極了。
    宋獻音早就下桌坐在外麵吹風了，那幾個小孩一直在尖叫。
    他們在宋獻音麵前跑來跑去，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宋獻音生無可戀地靠在牆上。
    她最討厭這種一二年級的小屁孩了。
    突然，一個小孩抓起一塊泥巴直接砸在了宋獻音的衣服上。
    宋獻音安靜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泥。
    她每天洗衣服都很累的。
    幾個小孩見她不說話，一邊跑一邊笑：“她是個傻子。”
    其他小孩見狀，也抓起一塊泥巴躍躍欲試。
    “誰讓你來我家吃飯的，不許吃我家的飯！”
    “你不是我們村的，你來這裏我就要打死你。”一男孩齜牙咧嘴地靠近宋獻音，嚇唬著她。
    幾個小孩往後退了一步，朝宋獻音身上砸了幾個摔炮。
    宋獻音沒吭聲，小男孩觀察著宋獻音的表情，試探性地將滿是泥土的手碰了一下她。
    見她還是沒反應，小男孩高興極了，立馬把泥巴全甩在宋獻音身上了。
    結果下一秒他就直接被宋獻音狠狠拽走了，小男孩嚇了一跳，使勁哭個不停，對宋獻音又打又踹。
    “娘！娘救救我！爹！！”小男孩的哭聲特別淒慘，隔壁的人都探出頭來看了。
    宋獻音把他拉到田裏，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你不是喜歡泥巴嗎，讓你玩個夠。”
    其他的幾個小孩很是仗義，見小男孩被踹下去了，也拿著泥巴來砸她。
    宋獻音一個一個把他們全踹下去了，村子裏頓時哭聲一片，聽起來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老秦的妻子看到這一幕，差點沒氣暈過去。
    “我的兒啊！”
    老秦趕緊跑出來，看著田裏的一幕，他瞳孔縮小了一瞬，他朝宋獻音怒吼道：“你這個殺千刀的，臭乞丐，老子給你們吃飯，你就這麽對老子的！”
    他趕緊朝田裏跑去，已經有幾個村民在幫忙把那幾個孩子撈上來了。
    下午的太陽特別大，鞋子踩在地上，腳都在發燙。
    村裏安靜極了，連狗都趴在陰涼處休息。
    老付和宋琴一路上都特別安靜，宋獻音單純是熱得不想說話，感覺要被蒸發了，眼睛都開始冒金星了。
    老付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宋獻音，手背在後麵慢慢地走著。
    在進屋的那一瞬間，老付感歎似的開口。
    “還是老二跟我最像了，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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