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見這件事這麽簡單就過去了，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他還以為兩個人會打起來呢，至少也會罵起來吧，結果就這麽平靜。
    他對老付笑了笑：“我跟她可不熟啊，她自己每家每戶的討菜。”
    “那個女人很懶的，像我們這種本分的莊稼人是不會跟她玩在一起的，你看她平時又不種地，每次到了要吃什麽菜的時候，就厚著臉皮向人家要。”
    “之前還是要給我們錢呢，但我們哪好意思收呀，她真就不給了，還時不時來問一問，你看這種人。”
    老付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老林就喜歡看他這副窘迫的樣子。
    去了一趟城裏，真把自己當城裏人了，嘴裏都是城裏怎麽怎麽樣的。
    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一個女人在養著他呢，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覺得害臊嗎？
    在後麵的時間裏，老付一直在觀察著旁邊宋琴的臉色。
    但宋琴的表情一直很平靜，老付根本就看不出來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剛開始老付心裏慌張得很，生怕宋琴以後不給他錢了。
    但他越想越生氣，宋琴憑什麽生氣啊？她把他扔在家裏，自己一個人在外麵過得風生水起的。
    宋琴欠他的。
    而且她還想著拋下他，帶著另外兩個娃一起去，不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嗎？她想的倒美。
    一想到這，老付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在別人家，他就已經要開始罵宋琴了。
    她這是什麽意思？
    她鬧也不鬧一句，說也不說一句，這是在跟他耍小性子嗎？
    他老付最討厭耍小性子的女人了，宋琴什麽時候學會這一套了？
    一想到這兒，老付臉上滿是不耐煩，女人就是麻煩。
    在回家的路上，老付拄著拐杖走得飛快，絲毫不管後麵的幾個人。
    他腿腳本來就不利索，再加上走得太快了，在半路還摔了一跤。
    老付又窘迫又生氣，關鍵是宋琴還沒有追上來，這讓他覺得更丟臉了。
    宋獻音慢悠悠地走在後麵消食，她開口道：“誰又惹他不高興了？”
    一天天的莫名其妙。動不動就生氣，人家根本就不懂他在生氣什麽。
    “誰知道他。”付辭淡淡開口。
    宋獻音小聲笑道：“你說他有一天會不會把自己給氣死？”
    她這個想法有點惡毒，但她有時候真的是這麽想的，如果有一天老付死了，那他們家也就輕鬆了。
    付辭眼睛彎了彎，壓低聲音：“可能會吧。”
    宋琴走在稍微前麵的位置。
    她靜靜地看著周圍的莊稼，眼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付知意一直陪在她身邊，她擔心地看著宋琴。
    付知意拉了拉宋琴的手：“娘，你沒事兒吧？”
    宋琴一看她擔心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她笑著安慰道：“放心吧，娘不是在想那件事，是在想工廠的事情。我這都好幾天沒去了，我怕過個年回去，很多東西又變了。”
    付知意這才鬆了口氣，她急忙道：“那我到時候幫你做。”
    宋琴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果然孩子還是帶在身邊會親一些。
    風涼颼颼的，而且越刮越大。
    宋獻音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凍掉了。
    她戴著帽子，雙手插兜，眼裏有些迷茫。
    “哥，等我考上高中，然後我就上大學，然後再找份工作，接著嫁人生娃，我的未來是這樣的嗎？”
    她不想長大了，她感覺自己的人生都已經看到底了。
    付辭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想繼續畫畫嗎？”
    宋獻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又不想這樣。”
    她不喜歡這樣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可是她又吃不了苦，她這種人真的很矛盾。
    付辭低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是我考不上咱們學校的高中，那我的人生就完蛋了。”宋獻音苦惱道。
    “不會完蛋的，人生有很多條路，學習並不是唯一的路，但它確實能讓你輕鬆一些。”
    付辭慢慢開口，他的聲音在風聲中有些聽不太清楚。
    “隻要你離開這兒，你就不會完蛋。”
    他從小在這長大，他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表麵看起來淳樸自然，但深藏的東西隻有當地人會知道。
    他們知道也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因為那些東西在他們的觀念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女嬰淹就淹了，又不能傳宗接代；媳婦買就買了，他們可花了錢的；小孩偷就偷了，反正還小，長大了就認人了……
    宋獻音出生的時候，本來都要被老付給淹死的。
    但宋琴和她的娘家人以死相逼，才把她留了下來。
    就算宋獻音不是男娃，但也是宋琴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她不喜歡她也不可能說把她給淹死。
    這可能就是宋琴跟老付最大的區別吧。
    老付是一點人性都沒有了。
    宋琴覺得老付最大的優點是他就算再生氣，他也不會動手打人。
    可是事實是，老付從來都不去種地，也不幹活，他身上根本就沒什麽力氣。
    反而是宋琴，她身上有很多擔子，以前下地的活基本都是她幹的，如果真要打起來，老付隻會被宋琴打死。
    這是絕對力量的壓製。
    老付知道，所以他也不硬碰硬，就在其他地方打壓著宋琴。
    回到家後，老付又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來吃飯了。
    宋琴一直在跟人打著電話，好像是在商量著什麽租房的事情。
    “對對，錢可以商量，但是一定要離學校近，而且不能太亂了。”
    宋琴打電話的聲音，夾雜著老付在屋子裏砸東西的聲音。
    付知意突然覺得這一幕詭異極了。
    宋琴就像沒聽到似的，她認真地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嗯，我們這兩天會去看一下，早點確定比較好。”
    她過幾天就要走了，得先把這些事情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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