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斷了，胸腹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現在他奶奶在照顧他……我那麽愛他，他竟然不想見我，你敢信麽？”
    唐嫣吐出一口濁氣：“信啊，為什麽不信呢？”
    似乎沒想到唐嫣會是這個回答，王星月的脾氣再次爆發：“可我又做錯了什麽！我管教他，難道不是為他好麽！我為他放棄了那麽多！他憑什麽這麽對我！”
    唐嫣撇撇嘴：“我理解你。是不是常常有人會告訴你，就是因為你的脾氣暴躁，動不動歇斯底裏，才讓孩子不跟你親近？”
    “其實不是的。”
    “我明白，所有失控的母親，都是最累，最無助的那個。”
    “你也想好好的對孩子，你也想心平氣和。但因為你想讓他變的更好，所以有時候，才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對不對？”
    唐嫣自己沒有生養過，但做這行的，誰還安慰不了一個病人？
    這麽說吧，如果今天坐在唐嫣麵前的，是孩子，而不是母親，你信不信，她也能把孩子的無助，全都描述出來？
    “謝謝你！”
    王星月很難聽到像這樣，完全站在她的立場上的發言，所以一時間，眼淚蓄滿眼眶。
    “咱們再聊點別的。”
    唐嫣沒有忘記，這位做了什麽事兒，更沒忘記，他們現在待的地方是審訊室。
    在前期的疏導過後，很快轉入正題。
    “你為什麽會做土炸藥？別用大學生三個字來糊弄我，真不是所有大學生，都有這種才藝的。”
    大概是因為唐嫣之前的聊天，說到了王星月心裏。現在的她回答起來，也沒了之前那種拒不合作的狀態。
    “是我爸。我爸年輕的時候，就在礦山幫忙配置炸藥。我從小看的多了，也知道去哪找材料，所以做這個對我來說，並不太難。”
    “那為什麽選在今天？選在安門廣場？你知道，一旦炸藥引爆，會給多少人帶來傷害麽？”
    “那對兒狗男女，今天要來安門廣場看巡遊！他，他們到處炫耀，我怎麽會不知道！？我沒想傷害別人，就是想要他們的命啊啊啊啊啊！”
    聽著她又開始大吼，唐嫣也不去幹涉，而是皺著眉，想著什麽。
    倒是汪騰隆忍不了了，猛的一拍桌子：“閉嘴！這不是讓你發瘋的地方！趕緊老實交代！”
    結果王星月不喊了，又開始哭……
    汪騰隆簡直麻爪，倒是唐嫣，不緊不慢的繼續問了起來。
    “你說他們到處炫耀，自己要來看巡遊……別鬧了。你現在也是京城人，這又不年不節的，看個巡遊而已，有什麽值得他們炫耀？”
    “王星月！我願意耐心的跟你交流，你也別把我當傻子糊弄。”
    “我，我沒有……”
    “沒有？你知不知道，帶著炸藥上安門廣場，光這一點，判刑足夠了！無論你有沒有真的傷到人。”
    “我，我就是一時衝動，想讓他們付出代價！你應該明白我的……”
    “衝動麽？沒那麽簡單吧？”
    唐嫣深吸一口氣，開始跟她掰扯時間線：“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花車巡遊這個事情的？年前還是年後？”
    “你又是什麽時候回的老家，拿到的火藥原材料？”
    “你的孩子是在哪一天跳樓的？你又是什麽時候，決定‘衝動’一下的？”
    “別想對我撒謊，這些時間線，我們一查一個準！”
    果然，一個個問題拋出後，王星月自己也知道圓不過去，就再次開始選擇沉默。
    “你也不用不吭聲。就像我之前說的，你帶著炸藥，上安門廣場，已經足夠治你一個危害公共安全罪。”
    “我現在跟你聊，不是因為我要定你的罪，而是我因為心疼你。”
    唐嫣注意到了，她說這話時，王星月的頭，有輕微擺動，腳也有縮回的小動作，於是繼續說道：“你說你，明明一手好牌，為什麽會打成這樣呢？”
    “雖然你的出身，不算大富大貴，但你的家庭成份，很好的護佑了你許多年。你是家裏的獨女，相信你比我更明白，獨生女這個身份，讓你享受了多少家人的寵愛……”
    “後來你讀了大學……嘖，八十年代的大學生，我說句天之驕子，不為過吧？”
    “可你為什麽選擇了這條路呢？”
    唐嫣皺著眉，開始詐她：“我理解你麵對丈夫出軌時，那種斷崖似的的失落感，也理解你麵對孩子時，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但，這些都不是你出賣良心的理由。”
    “是誰聯係的你？他們又給你開出了什麽條件？”
    “你，你在說什麽！我，我聽不懂！”
    唐嫣無所謂般，伸出一根手指摳摳眼角：“你也是讀過大學的人，怎麽能蠢成這樣呢？”
    “他們給了你什麽承諾？是讓你出國，換一種新的人生，還是給你很多錢，保你餘生無憂？”
    再看看王星月的微表情，唐嫣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她就繼續往下說。
    “我剛看過那個炸藥的檢測報告。老實說，威力不大。如果炸藥真的引爆，會有什麽後果呢？”
    “他們又是怎麽跟你說的？”
    “說，在哪報複都是報複，如果按他們的安排走，你不但可以重創這對兒狗男女，還能有一筆意外之財？”
    “還是說，既然下定了決心，要去國外過上新生活，那就趁著臨走前，把這前塵往事全部斬斷？”
    唐嫣突然露出一絲苦笑：“其實一開始，我也被你騙過去了。”
    “你的情緒是真實的，你想報複渣男賤女的心思，也是真實的。所以在那一刻，我也信了。”
    “我以為你就是單純的情緒崩壞，才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可當我看到你的一些資料，又聽你說了那麽多，才隱隱覺得，事情可能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王星月，你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真的無知婦人。所以你來告訴我，是什麽讓你這樣的……又蠢又壞？”
    “放屁！你懂什麽！”
    嘖，一開始還把唐嫣當成知心姐妹呢，這會兒就變成了你懂什麽……
    不過唐嫣也不計較，隻是繼續跟她往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