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絕得到封神榜之後，並沒有立刻前往歲月長河之中，參悟輪回之力。這件事急不得。
    而是一路以方寸術趕路，返回仙域。
    如今的仙域，已經被白洛姿布下驚世陣法，一旦啟動，此陣法將不可逆轉，時刻抽取仙域本源，煉化仙域生靈。
    此陣是方絕對於陣道的巔峰理解，以道境之能，行聖境之事。
    仙域，晚霞穀內。
    “最後來看看你。”方絕靜坐涼亭之中。看著對麵的那個鹿無憂。
    她麵色平靜，靜靜躺在之前善身鹿無憂最喜歡的那張藤椅上。
    隻是如今，換了身份。
    “她入聖了？”鹿無憂一身白裙，青絲如瀑，語氣平靜的詢問著。
    “是。斬三屍入聖法門是可行的。倒是忘了恭喜你，開創了新的聖路。”方絕倒了兩杯清茶。
    “你知道嗎，我斬去她的時候，把我對你的所有美好記憶和感情，還有我自身的懶惰成性，都一並斬去。我本打算讓她成為你的累贅的。
    因為她身上還有一份情蠱。你拋棄不了她的。沒想到，她竟然入聖了。
    還真是造化弄人啊。”鹿無憂輕笑一聲。
    所謂，靜坐桃蔭下，紛落不須嗟。
    人間千種事，過眼即煙霞。
    她早已經看透紅塵，心中並沒有半分波瀾。
    “等我回來之後，便還你自由。”方絕此刻心中也釋然，當初她困他於山河圖之中，算計他，今日也算是因果報應了。
    “你也要入聖了嗎…”鹿無憂此刻心中無限感慨。
    曾幾何時，她想雙身入聖，以聖境合一，謀求仙境，現在看來，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反觀身邊人，倒是都成聖了。
    “有了幾分把握。我若是回不來，你便上山在那墳旁，再立一衣冠塚，每逢人間清明，就去添添新土…”
    方絕目光平靜，他百般努力，千般算計，自修行開始，時至今日，一切都是為了複活他的母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在踏入修行界半步。
    他將石桌上的靈茶一飲而盡，而後一指點出，此方涼亭上的輪回之力禁製已經開始步入倒計時。
    一個月之後，將會失去威力，屆時，她將恢複自由身。
    方絕身法一轉，投身入了歲月長河。
    此歲月長河橫亙於虛無之間，非長生者不可見。
    方絕第三次來此，仍舊心有敬畏。
    此河不見源頭，亦無歸處，河水泛著千年不褪的光澤，每一滴水珠都裹著時光的碎屑。
    上遊處，無數細碎的光影在河麵跳躍，那是往世的片段。
    有上古神隻的征戰，有凡人生老病死的輪回，有王朝更迭的興衰，每一道光影都清晰得能看見人物的眉眼，那是方絕早已參悟的過去輪回印，也是他所能共鳴的領域。
    方絕看向腳下，那是中遊的河水，凝實如琥珀，流光平穩，映照著當下的道韻，與方絕手腕處懸著的現在輪回印，隱隱呼應。
    銀白的光暈在手腕紋間流轉，那是他此前勘破現世因果，掌握當下輪回之力的證明。
    方絕再次把目光看向下遊。
    唯有下遊，被濃得化不開的白霧徹底籠罩。那白霧並非尋常水汽，而是未來的不確定性凝聚而成，每一縷都帶著尚未發生的虛無感。
    生靈靠近時便會被白霧攪動識海，模糊感知，甚至吞噬生靈心神。
    方絕立於長河河畔，白色道袍上繡著的劍道紋理此刻盡數亮起。
    金色的神庭氣運如奔騰的洪流般從他周身湧出，在他身側形成一道半透明的護罩，將青銅色的河水與冰冷的白霧隔絕在外。
    “小友，我能截斷一枝留存於世嗎…我想證明，這世間，我來過…”
    悟道樹輕聲說道，它盤踞方絕識海，通過方絕的雙目，看到了歲月長河的未來。
    那真的是生靈能夠踏足的地方嗎？去了，真的還能回來嗎？
    它已經心生恐懼。
    “你也不看好以身種道嗎…”方絕看著那些白霧，心有所感，隻覺得愈發親切，卻又帶著幾分陌生。
    擅闖，他恐怕會徹底迷失其中。
    頓時間，他護罩的頂端，一卷古樸的金色榜單懸浮於空。
    正是封神榜。
    此榜周身縈繞著天道秩序的金光，榜麵上隱約可見無數神隻的名諱虛影，雖未完全顯化，卻散發著鎮壓三界，定鼎秩序的威嚴。
    神庭氣運之所以能如此凝實不散，全靠封神榜的牽引。
    歲月長河的侵蝕之力遠超尋常，唯有封神榜這等仙器以眾生氣運為本源，才能抵抗歲月之中未來的力量。
    突然，歲月長河中再次湧來兩道身影。
    是莫嬌嬌和鹿無憂共同前來。
    “夫君，你千萬要小心！我已有了身孕，等你平安回來，給祂取個名字…”鹿無憂走到方絕身邊笑著說道。
    她以前是道境修士，孕育生命十分艱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對於一直不能給方絕生個孩子這件事，耿耿於懷。
    如今，她已經入聖，理論上她更加不可能懷孕。
    聖人孕育生命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
    但聖人又無所不能。
    前者服從後者。
    所以她願意犧牲自己聖人本源，給方絕生個孩子，她就能夠懷孕。
    “傻瓜，這種事情隨緣即可，何必強求。”方絕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莫師叔，還請護著她周全，這是我歸來的路。”方絕再次央求莫師叔。
    “你盡管去。”莫嬌嬌臉色平靜，隻是，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方絕說完之後，便直接一步，投身未來。
    刹那間，方絕識海不朽元神手腕處的過去輪回印與現在輪回印同時亮起，兩道光暈在他身前交織成一道太極虛影。
    方絕試圖以這兩道已掌控的輪回之力為錨，撬動下遊白霧中的未來之力，可指尖剛觸碰到白霧的邊緣，一股難以言喻的虛無感便順著指尖鑽入識海。
    他仿佛看到了無數個可能，有的畫麵裏，他站在九天之上，神庭鼎盛，三界歸心，他隱於幕後，坐看雲起雲落。
    有的畫麵裏，天地崩裂，他與不知名的強敵血戰至最後一刻，身死道消。
    還有的畫麵裏，他隻是一個尋常修士，在庭院中煮茶聽雨，身邊紅袖添香。
    這些畫麵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便消散在白霧中，隻留下一片混沌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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