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還得是你。”
    嶽望北拿起玻璃杯，一口飲盡，露出了感懷的神色，說道：
    “當初力排眾議讓你去峽山鎮工作，各方麵的意見都非常大；現在看來，經峽公路和附屬商業街的成果，足以證明你可堪大任。”
    在座的幾個縣領導都清楚，他的話沒有絲毫誇張：提拔陳東萊的時候，持反對意見的可不止白峽一人。縣人大和縣政協的某些領導都表達過不滿，隻不過礙於嶽望北的威勢，沒有搞出亂子。
    坐在一旁的王藏鋒接過話茬：“老嶽，東萊他之前幹過的三個位置，招待所所長、機關事務局副局長和經開區的副主任，哪個位置沒做出過成績？”
    眾人這才想起，陳東萊參加工作這兩年半的時間，確實稱得上成績斐然；而且在這四個崗位上做出的成績，無一例外，都沒有透支發展潛力。
    就拿眾人正在用餐的永安縣招待所為例。縣招待所去年的財政收入為十三萬八千元，是縣級事業單位裏唯一保持五萬元以上盈利的單位。
    如果按照這個勢頭繼續發展下去，恐怕今年就能追趕上魚泉賓館的規模。就連縣編辦都在打報告，認為招待所應該正式提一級，直接改成副科級單位，這樣才能和它的盈利規模相匹配。
    “你今後打算怎麽安排？繼續留在峽山嗎？”
    嶽望北一邊說著，一邊從桌上的紙盒裏掏出了一根紅塔山。“之前給你說的地區建設局和地區計委那兩個科室，有沒有興趣？”
    陳東萊知道，領導這是在考驗他對未來的規劃了。他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踢了個皮球：“我現在還有些迷茫，能請各位長輩為我提一點建議嗎？”
    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氛圍頓時又熱絡起來。醉眼朦朧的馮朝陽當先搶答道：“就在峽山最好！你再幹個兩三年，屆中調整的時候，來接我城關鎮書記的位置，直接解決縣委常委，怎麽樣？”
    他此前給王藏鋒當了兩年的府辦主任，知道大領導對陳東萊也有知遇之恩，因此也想極力挽留。這樣一來，即便王藏鋒幾年後離開永安縣，他也能在永安的政壇獲得一個得力搭檔。
    “朝陽，峽山鎮長可以直接接任縣委常委？你這步子未免邁得太大了些。”
    嶽望北的親信、委辦主任彭北海馬上批評道：“我看你是大酒喝多了，把我們石梁的規矩忘個精光———沒當過鎮書記，怎麽可能直接進縣委常委？”
    彭北海在滕勝日被地區紀委雙規後，已經代理了一段時間的組織部工作，了解了一些內情，知道馮朝陽的說法不太靠譜。
    他從服務員的托盤中接過了一條毛巾，擦了擦嘴。“依我看，還得是去建設局搞城鄉規劃比較好。而且人家誠意也足，願意直接讓你進局黨組。”
    坐在上位的黨斌也點了點頭。“而且這樣一來，就能發揮你的專業知識和專長。東萊你要知道，整個石梁地區都沒有幾個懂城市規劃的專業人才！”
    他把盛滿雜物的盤子交到服務員手上，輕咳了一聲。“據說我們石梁馬上要撤地設市，地委行署對城市設計規劃這一塊特別重視，做出成績的話，解決實職副處沒什麽難度。”
    這倒是……
    陳東萊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開始衡量起來。
    撤地設市的傳言已經甚囂塵上，不再是什麽秘密了。地區和地級市的定位畢竟有很大不同，地級市是有中心城區的，對城市化水平的要求也很高。
    毫無疑問，一旦石梁撤地設市的進程開啟，對中心城區的規劃與建設肯定會提上日程：這時候，建設局的城鄉規劃科必定會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
    “我覺得不妥。”
    發出反對意見的是剛剛放下筷子的薛樓。隻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有些局促地說道：
    “建設局幹的畢竟是條條上的事情，但是峽山鎮的工作是塊塊上的任務；在塊塊工作，出成績的概率比條條上大得多。”
    “再說了，即便在城市規劃上做出了成果，那功勞真就會落在一個小小的建設局科長頭上嗎？我看未必吧？”
    馮朝陽見薛樓讚同他的主張，原先萎靡的精神又重新振作了一些。“我就說嘛！而且換屆後，地委行署肯定會成立撤地設市工作領導小組。到時候，城市規劃的相關工作肯定會由領導小組負責。”
    “從前年江陽撤地設市的經驗來看，這個小組的成員最少也要是副處級；東萊即便掛上局黨組成員的帽子，多半也進不去。”
    酒桌上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陳東萊見勢不妙，馬上舉起酒杯打圓場：“各位的建議我都銘記在心，這幾天肯定會認真考量……”
    還不等陳東萊說完，略有醉意的黨斌突然輕敲了一下桌麵。
    “我聽說自流書記的秘書小姚馬上就要下放了，他那邊是不是缺人？”
    陳東萊的眼神微微一亮。行署專員的秘書？這倒是個不錯的去處。五月份地委行署換屆之後，想必這個秘書的位置就會空出來了。
    但是他才擔任峽山鎮鎮長不久，滿打滿算不過四個月時間；就這樣急著調走，且不說是否對人民負責任，這調動速度未免也太反常了些。
    “你的信息慢了。”嶽望北拍了拍黨斌的肩膀，“地區政協洪主席的兒子已經把這個崗位預定了。”
    陳東萊早就聽齊佳佳說過，江自流馬上能上正廳級，也得虧政協主席洪波幫他聯絡了幾個省委大佬站台；再加上肖蔗背後的平陵派勢力，這才奠定了勝局。
    相比之下，競爭對手樂善的靠山就明顯不夠看了————原先答應好的肖蔗突然反水，讓他在省裏孤立無援。聽說多半隻能去一個閑職混著養老。
    “洪波的兒子？交通局的那個辦公室主任洪瑞？你確定？”
    薛樓有些吃驚地張了張嘴，“這位少爺名聲不大好。江書記選他當秘書，未免有些失策了。”
    見一桌人的目光好奇地看向自己，薛樓不禁有些飄飄然；但幾十年的從政經驗還是讓他謹慎地壓低了聲音：
    “這位名校畢業，能力也強，隻不過有些風流成性了；聽說之前還有女人抱著孩子到他單位鬧事，要不是他老爹費勁壓了下去，多半也是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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