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這個賤種！當完了嶽望北的狗，又開始當王藏鋒的狗；我算看明白了，誰當了縣委書記，誰就是它的主子！”
    縣府大樓七樓的縣長辦公室內，氣憤不已的鄭安民舉起自己平日裏把玩的茶杯，摜在地上摔個粉碎，碎屑四濺。
    “他和馮朝陽兩個人，一前一後兩任常務副縣長，簡直就是敗壞永安縣風氣的罪魁禍首！專員說的本土勢力，指的就是這幫趨炎附勢的卑鄙小人。”
    鄭安民喘著粗氣，瘋狂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不為別的，他自從離開了康樂的辦公室，還真就沒遭受過這麽大的屈辱！
    黨政聯席會上，身為縣長的他，居然被區區副書記跳臉怒懟；雖然馬上反駁了回去，但這種行徑肯定會嚴重損害自己的威信。
    “鄭縣，其實用不著對薛樓過於關注。”
    沙發上，新任的縣府辦主任肖長秋正捧著自己的大肚子，安慰道：“薛樓這人，早在他的叔叔薛誌斌下台之後，就與嶽望北和王藏鋒他們混在一起了。”
    “我可以明確告訴您，誰給他好處，他就能認誰當主子。當年薛誌斌叔叔那麽器重他，冒著風險把他提拔成副縣長；結果呢？一見大事不妙，馬上就棄船逃生了！”
    鄭安民聽了肖長秋的安慰，很快冷靜了下來。“你說的對。有奶就是娘，這群山溝溝裏的野路子，就是這麽個撈好處的性格。”
    他對自己這個新的辦公室主任，還是比較滿意的。肖長秋對永安縣的狀況非常了解，能把紛繁複雜的事件抽絲剝繭，分析出背後的利益團體與深層目的。
    尤其是他對縣裏麵的派係鬥爭有著很深入的研究，知道哪些人能夠籠絡，哪些人需要保持距離——這一點對他而言，堪稱難能可貴。按照肖長秋的提議，他已經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吸收了好幾名較為實權的正科級幹部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肖長秋換個話題。“我聽說新城……峽山鎮那邊正在賣房子？這是什麽情況，怎麽人數好像還不少？”
    難道永安縣也有房地產開發公司垂青了嗎？
    要照這個勢頭下去，恐怕到時候，隻怕是縣財政拿不出的三百萬，反而讓縣投公司給湊齊了。
    肖長秋的臉色頓時變得不那麽自然起來。“這是去年縣裏成立的“永安投資公司”搞出來的。總經理是黨斌的秘書，本事不小。”
    鄭安民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好像離正確答案又進了一步。“我記得黨斌現在是行署辦分管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吧？我在行署辦還有幾個朋友，能不能把他叫出來吃個飯？”
    如果讓王藏鋒不經過縣財政，僅僅憑借縣投公司的金庫，就輕易湊齊三百萬……他已經想都不敢想了。要是這種事情成了真，恐怕他作為縣長的話語權就會大大下降。
    一個擁有獨立金庫的縣投公司！這麽重要的財政工具，就應該掌握在縣政府手裏才對。為此，一定要盡力爭取到這個投資公司的總經理。
    “鄭縣，我們很難通過黨斌拉攏到夏春風。”肖長秋苦笑道：“這夏春風和陳東萊關係很不錯，兩個人是穿一條褲子的。”
    聽到肖長秋的勸告，鄭安民的挺直的脊背有些鬆垮下來。
    可惜天下英雄雖多，卻沒有幾人能為我所用……好在還有肖長秋輔佐，應該可保一時無虞。
    清晨，當第一縷晨光撒在曦江江麵的時候，峽山鎮臨時搭建的兩個售樓中心前，就已經排滿人了。
    “買縣投公司房子的客戶，走左邊；買新化公司房子的客戶，走右邊！”
    經峽公路商業街上，薑麗麗聽著遠處大喇叭的播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房子難道還能分成兩家來賣嗎？
    好在丈夫許安平已經算是半個小領導，也算見過了世麵，抓著妻子的衣袖，就往新化水泥廠建起來的臨時售樓處走去。
    不多時，二人來到排隊的長龍末尾。見眼前人潮洶湧，排隊時間似乎還很長，薑麗麗忍不住靠在欄杆上小憩起來。
    時值四月中旬，和煦的春風吹拂著二人的麵龐。薑麗麗不禁感受到一陣快意，微微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難得的閑暇。
    她隱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好像也在排長隊—————隻不過當時是在人民路上排隊，目的是在綠源公司的工廠裏謀一份為生的職業。
    想不到短短一年時間，生活居然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自己找到了工作，丈夫成了小領導，兒子進了不錯的小學，就連公公的高血壓也穩定了下來。
    正懷念間，她聽見身邊有排隊的年輕人疑惑發問：“爹，你說這樓都沒蓋起來，我們就著急付錢，要是他們最後耍賴不蓋樓了，咱家豈不是成了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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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麗麗和許安平見狀，也忍不住豎起耳朵，等待著前方的老者回應。
    “我是不擔心。”
    缺了門牙的老年人笑嗬嗬地摸了摸年輕人的腦袋。“你想啊，這個新化水泥廠加在一起，有大幾千人，過來買房的，有一多半都是他們廠內的員工。”
    “要是他們老板真敢捐錢跑路，這麽大個廠子，那麽多的機器，這些都能帶走嗎？我聽說光是這些投資，就有五六百萬。所以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年輕人一邊隨著人潮前進，一邊連連點頭。“您說得對，這樣看來，新化水泥廠雖然是私企，但可信度甚至比縣投公司還要高。”
    聽到自家單位得到了外人肯定，許安平不禁興奮起來，用得意洋洋的眼神看著妻子。
    “那縣投公司呢？為什麽在他們那邊排隊的人也不少？”
    老者笑了笑，露出了那顆缺了的門牙。“縣投公司占了一個先機。他們率先蓋了兩棟住宅樓。這兩棟樓已經起到了一個樣板作用，大大增強了他們的公信力。”
    他一語說罷，忽然指著對麵的一處工地，繼續說道：
    “看到那邊的工程了嗎？我早上還去打聽了一番，發現他們是華建七局的工人，承建的項目是一棟小學教學樓。”
    “這才是我最終下定決心，賭這一把的原因。既然連學校都已經破土動工，那麽新城遷往這白蛟河口的日子，肯定不會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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