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照，好巧不巧，你們柴發廠和我們永安縣，還真有些緣分。”
    魚泉賓館二樓的西餐廳內，陳東萊看著眼前正滋滋作響的牛排，用濕毛巾擦了擦手，拿起刀叉，將其切成小塊，推到明月照麵前。
    “三月份的時候，我們永安縣的紀委書記張文強，不知道走了誰的關係，調到你們柴發廠工作，聽說還是擔任紀委書記。”
    明月照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就是之前把你抓進去審訊的那個書記？我知道他。就他那個耍威風搞派頭的德行，完全看不出來是個紀委書記。”
    “他一來我們廠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舉擴張廠紀委的下屬科室。本來廠紀委也就隻有一個辦公室的編製，結果在他的安排下，生生多出了三個監察室、組織科、宣傳科、信訪科……”
    陳東萊忍著笑意，默默點了點頭。還真讓張文強挖掘到這個新職位的含權量了！
    張文強有這種表現倒也不奇怪。他畢竟統管過一個八十二萬人口大縣的監察機關，光是手下的紀檢幹部，就多達兩三百號人。
    “他是地方大員當慣了，舍不得自己那副大權在握的排場。”陳東萊放下刀叉，用毛巾擦了擦嘴角。“之前還說要運作地區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還好事情沒成，不然還有的我受。”
    陳東萊被放出來沒幾天，就從王藏鋒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脈絡：地委副書記樂善想通過扳倒他陳東萊，牽連到嶽望北的升遷，進而扶自己的親信接任地委政法委書記。
    “他已經徹底沒戲了。”明月照咽下一口牛排，回應道：“明天下午地委開會，會任命新的地委班子，省委組織部的人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陳東萊知道她在省城根基深厚，消息靈通，此刻不禁身體前傾，小聲問道：“有消息嗎？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他如此謹慎，對已經快要塵埃落定的人事安排反複詢問，正是吸取了永安縣的教訓——原本預料之中的王藏鋒黨斌組合，在即將成型的前一刻，被地委替換成了王藏鋒鄭安民組合，對永安縣的政局構成了強烈衝擊。
    可以說，要是黨斌能夠順位接任縣長的話，永安的破事能少一堆。至少修建第二永安大橋的錢，就不需要他陳東萊費時費力地靠開發房地產來湊齊。
    “書記和專員已經定下來了，就是康樂與江自流組合。至於其他人嘛……”
    明月照思索了一番，謹慎開口道：“現任地委副書記樂善調任省林業廳黨組書記、廳長。哦對了，陸書記那邊也有小道消息流傳，說中組部那邊已經派了考察組，有可能安排她接任省委宣傳部長。”
    一般來說，石梁這種在全省經濟中沒什麽地位的地市，一把手是絕無機會直接晉升為省委常委的；能解決一個副省長，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但陸茫茫畢竟是女同誌，這就為她的晉升打開了方便之門。要知道，中央在兩年前就已經明確要求，各省的黨委內，至少都要配備一名女性幹部。
    此外，陸茫茫的政績也絕對算不上差——除開增速最低迷的1990年，去年石梁地區的經濟增速已經達到了7.3，在全省九個地市州中排名第六，從墊底躍升到了中遊。
    “江書記要是能接任行署專員的話，縣裏麵的很多事情就有可操作空間了。”
    陳東萊眼瞼低垂，若有所思地說道：“資金支持暫且不論，隻要不在行政審批上卡著我們縣就成。”
    先前康樂在擔任行署專員的時候，已經幾次三番對永安縣的國企改革工作指手畫腳，甚至連綠源集團收購蔬果供銷公司的決策，都要插上一腳，給永安添了很多麻煩。
    “別對著同一個地方一直吹，那樣就太熱了。嗯，對，換著來，嗚……”
    下午，魚泉賓館九樓的房間內，陳東萊正站在浴室內，一隻手握著老式康夫吹風機，一隻手撥弄明月照濕漉漉的秀發。
    良久，吹風機的轟鳴終於停止，明月照的責問聲也隨之響起：“都和你說了不要對著一個地方吹！發梢會分叉的！”
    陳東萊隻得苦笑回應：“這回長記性，下回不犯錯了。今天確實太累，眼前已經開始冒金星了。”
    他已經接連運動了兩個多小時，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到達極限，整個人都處於臨近虛脫的狀態。此刻大功告成，隻想躺回溫暖的被窩，好好眯一會兒。
    另一邊，明月照卻絲毫不給他休息的機會。“把那套換洗用的衣服拿來。嗯，幫我扣上。”
    感受著陳東萊的手指在背上律動，她的臉色似乎更加紅潤了一些。“隻可惜江專員秘書的位置讓人預定了。要是你能搶到這個崗位，也省的在永安和魚泉來回奔波。”
    陳東萊默默無言，隻是歎氣，良久，才回複道：“富貴在天。再說了，人家江專員估計也看不上我。之前給你說過了，新秘書洪瑞的父親是地區政協主席。”
    這確實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嶽望北已經在江自流麵前推薦他好幾回了，但形勢比人強，這個行署辦綜合科主任的位置，還真就得為關係戶留著。
    明月照卻是不屑地轉過頭。“地區政協主席？也就那麽回事。告訴你一個小道消息，”
    她壓低音量，吐氣如蘭，悄聲在陳東萊耳邊說道：“我爸那邊做通了京師的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個月就能當上學社的省委主委，明年三月份兩會，大概率接任省政協副主席。”
    ？
    這則消息讓陳東萊吃驚不小。前世也沒見明鏡高解決了副部級待遇，怎麽這會兒突然形勢大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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