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員能夠親自賞光，實在是讓我們柴機廠全體員工翹首以盼！”
    魚泉賓館二樓的包廂門外，隻見一位身著樸素灰色襯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此人正是柴機廠的黨委書記袁向陽。
    他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一邊伸手為江自流引路，一邊說道：“汪專員已經先一步入座了，這邊請。”
    說話間，他腰間那串鑰匙隨著身體的動作碰撞在皮帶上，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叮當聲。
    沒走幾步，袁向陽突然留意到緊跟在江自流身後的陳東萊。他立刻停下腳步，迅速收起剛剛麵對江自流時稍顯諂媚的神情，轉而換上一副親切和藹的笑臉，主動朝著陳東萊大步走去，並伸出右手，熱情地說道：“東萊科長嘛！久仰大名，今日一見，真是幸會。”
    行署專員更換新秘書這件事早已隨著洪瑞之死所引發的一係列餘波不脛而走，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
    短短不到半天的工夫，這個消息就像一陣風似的席卷了整個魚泉地區。而作為柴機廠這樣一個石梁產業支柱企業的掌門人，袁向陽自然也在第一時間獲知了此事。
    實際上，早在今天早上八點鍾的時候，袁向陽便親自撥通了行署辦公室綜合科的電話，再次向對方確認專員今晚是否能夠如約前來參加宴會。此刻見到陳東萊本人，他自然要表現得格外熱絡一些。
    陳東萊見狀，微笑著與他寒暄起來。盡管兩人之前隻是在電話中有過交流，但彼此之間倒也算熟悉。一番寒暄過後，三人一同走進了包廂。
    當踏入包間那一刻，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寬敞無比的圓桌，此刻已然座無虛席。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剛剛進門的江自流身上，隻見他略帶歉意地微笑著。就在這時，行署常務副專員汪千齡趕忙起身相迎，並熱情地招呼著江自流向自己左邊的主位走去。
    主座的另一側是主賓的位置，坐著一位身著墨綠軍裝、佩戴二杠三星，但卻油光粉麵，身上帶有商賈氣息的中年人。
    袁向陽熱情地向江自流介紹道：“專員，這位是春城軍區後勤運輸部的鮑唐部長，現在也是茶花汽車廠的總經理。”
    江自流知道，這位想必就是柴機廠反複向地委提及的“救世主”。雖然對這位“望之不似軍人”的幹部沒什麽好感，但是部隊辦企業補貼經費，本就是不得不品嚐的時代特色。他對此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今天這桌飯是柴機廠做東，宴請合作方茶花汽車廠的經理。為了爭取行署的支持，方便協調資金，幹脆大著膽子，把兩位專員也請了來。
    見到領導落座，陳東萊也步入圓桌旁。他隻是匆匆掃視了一圈，竟然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兩張熟悉的麵龐。
    其中之一正是明月照，她穿著一身緊身黑色西裝，長發幹練地梳成高馬尾，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位棕色卷發且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婦女身旁。這兩人談笑風生，顯得格外親昵熟稔。
    當明月照注意到陳東萊走進包廂時，臉上先是浮現出一絲訝異，但僅僅是片刻之後，她便迅速與陳東萊心領神會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緊接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她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和身旁那位領導愉快地交談起來。很明顯，大概早已得知行署專員將會現身今日這場宴請，從而推測出陳東萊也極有可能陪同前來。
    陳東萊心裏清楚得很，眼前這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大媽想必就是明月照平日裏常常掛在嘴邊的頂頭上司——柴機廠黨委組織部長艾金鍾。身為副部長、人事科科長的明月照，在諸多事務方麵都不得不接受這位領導的管轄與約束。
    他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麽話語，隻是默默地選擇了明月照身旁那個最為靠近房門外的位置緩緩坐了下來。對於這樣的座次安排，他心中倒是並未產生絲毫不滿。
    畢竟，他們二人均為正科級幹部，能夠有幸被領導邀請前來一同用餐，這已然表明領導對他們還是頗為看重的。
    當思緒飄至此處時，他不禁抬起頭，目光朝著斜對麵的方向望去。隻見柴機廠紀委書記張文強正靜靜地坐在那裏。
    這位來自永安縣的老領導與往昔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其身上那明顯得近乎能用肉眼直接觀察到的衰老跡象令人感到詫異不已。此刻的張文強就那樣沉默不語地凝視著擺在桌麵上的酒杯，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看到此情此景，陳東萊在心底暗自思忖歎息。權力真是一種神奇無比的東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一般，可以讓一個人的心態始終維持在青春年少之時。
    “專員，這位是我廠的組織部長艾金鍾同誌……呃，這位是剛來不久的明月照同誌，現在正擔任組織部副部長，人事科長。”
    袁向陽向兩位行署領導逐個介紹著廠裏的幹部們。不多時，眾人各自就坐，宴席正式開始。
    “你們廠裏什麽意思？這麽大的事情，廠長沒到位就算了，居然讓你一個中層上桌了？”
    酒桌間隙，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江自流、袁向陽與鮑唐身上，陳東萊趕忙俯下身來，悄聲向身邊的明月照發問。
    才上桌不到半小時，他就已經感受到柴機廠詭異的氣氛了。
    且不說不在場的廠長，就連在場的紀委書記張文強，和組織部長艾金鍾之間，氣氛也顯得緊張而詭譎。同事之間，居然連一句話都未曾交談過！
    “和茶花汽車廠的合作有些問題。廠長有些意見。”明月照側過身，假借倒酒的間隙，小聲回應道。“說來話長，回家了給你慢慢擺。”
    不等陳東萊回話，坐在江自流正對麵的袁向陽突然開口，將話題引入正軌：
    “鮑部長，我司對與春城軍區茶花汽車廠的這次合作尤為重視，如果能成功達成股權置換協議的話，那真是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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