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權置換？春城汽車廠和柴機廠進行股權置換？
    陳東萊心頭猛地一震。他昨天才匆忙接替洪瑞掌管綜合科，所以對於眾多在地區內部悄然推進的項目，他實在知之甚少。
    想到此處，陳東萊情不自禁地稍稍挺直了身軀，目光如炬地望向穩穩坐在主位之上的江自流。隻見那位專員一臉沉靜，對於袁向陽所說的話語竟然絲毫未顯露出驚異之色，顯然在此之前就已經獲知了一部分相關的消息。
    此時，麵色紅潤得如同熟透蘋果、精神抖擻且興致盎然的鮑唐悠然地端起麵前的酒杯，那張肥嘟嘟的臉龐上硬生生擠出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來：
    “袁書記所提出的這個建議啊，咱們軍區的各位領導可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方才做出決定的。”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瞬間讓連江自流與汪千齡這兩人也停止了原本低聲細語的交談，神情變得嚴肅而專注。
    當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集到自己身上時，鮑唐心中不禁一陣竊喜，那得意洋洋的模樣簡直無法掩飾，他的嘴角幾乎快要咧到耳根子處去了：
    “這次的股權置換嘛，無論是對於我們茶花汽車廠還是另外那家工廠而言，無疑都會帶來諸多好處。要知道，咱們茶花汽車廠一直以來主要致力於生產重載軍用卡車，正因如此，對於高效能的柴油發動機自然存在著極其龐大的需求。如果能夠完成股權置換的話，就相當於打通了，呃，上下遊產業鏈。這有助於提高經營效能。”
    鮑唐挺直了腰板，得意洋洋地揮舞著手勢，口中滔滔不絕地吹噓著那些剛從酒桌上學來的晦澀難懂的產業經濟術語。他的目光不時掃過桌麵，密切觀察著在座每個人的表情和反應。
    當看到江自流和袁向陽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異樣時，他心中暗喜，膽子愈發大了起來，繼續口若懸河地說道：
    “不過呢，有句話我可得實話實說。像那種普普通通的股權置換方案，咱們廠裏可真是提不起半點興趣！為啥這麽講？那自然是因為貴廠目前的實際狀況就明明白白地擺在這裏嘛！恕我直言，如果照現在這個樣子發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貴廠就得麵臨不小的麻煩！”
    聽到這話，坐在一旁的袁向陽不禁感到一陣羞愧，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柴機廠如今每況愈下、舉步維艱的處境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此時此刻被人如此直白地當麵戳破，尤其是當著江自流這位行署“大家長”之麵，這著實令他感到無地自容，仿佛自己的臉麵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而坐在桌子外側的陳東萊，則始終全神貫注地聆聽著鮑唐所說的每一個字，將對方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以及袁向陽那副尷尬困窘的模樣盡收眼底。他心裏跟明鏡兒似的，非常清楚鮑唐之所以會這般肆無忌憚地貶低柴機廠的經營狀況，背後肯定是別有居心。
    這種商業上的價值打壓手段，跟情感世界裏常見的 pua 現象幾乎毫無二致。它們都是通過無情地打擊對手的自信心，讓其自我懷疑、自我貶低，進而凸顯自身的優越性，以便在談判桌上牢牢掌控話語權，謀取更多利益。
    可即便是如此尋常的商業言辭交鋒，柴機廠的一眾領導竟然也難以招架應對。
    隻見袁向陽滿臉羞慚之色，聲音低沉地解釋道：“目前來說，咱們廠在產品銷售方麵的確遭遇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阻礙，但還請茶花汽車廠的同誌們放心，這點挫折還不至於將我們徹底打倒，我們絕對有實力東山再起！”
    相較之下，紀委書記張文強給出的回應則要直白得多。隻瞧他忽地端起酒杯，霍然起身，由於情緒略顯激動，身體甚至微微顫抖起來，漲紅著臉大聲喊道：
    “鮑部長，經營利潤固然重要，但這僅僅隻是一個方麵罷了。咱還有其他辦法能夠力挽狂瀾！就比如把廠裏那片地皮拿去拍賣掉！您想想看，隻要柴機廠一拆遷，原本用作工業用途的這塊土地，說不準就能拍出一千多萬......”
    一直默不作聲坐在一旁的陳東萊聽到這話後，心頭猛地咯噔一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待到張文強終於圖窮匕見，道出他們真實意圖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敢情這幫家夥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居然是那筆賣地款項！
    果不其然，聽到張文強吐露秘辛，鮑唐的眼神都發亮了：“早說嘛！這樣一來，柴機廠完全可以用現金入股的方式，取得我們公司的股權。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布局更加深入的合作……”
    陳東萊聽得愈發心驚，看了看江自流，隻見自家領導的麵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雙唇緊閉，一言不發，他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暗自思忖著事態究竟會如何發展。
    想到這裏，他愈發地憂心忡忡。 緊接著，陳東萊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猛地扭過頭去，目光直直地射向明月照。他壓低聲音，但語氣卻十分嚴厲地質問起來：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為何事先沒有向地委行署作任何匯報？難道你們柴機廠的領導班子連這麽重要的決策都未曾經過認真討論嗎？”
    “廠子裏隱約有些風聲，但大家都沒當真。”
    明月照還是第一次見到陳東萊用如此嚴厲的態度對自己說話，心下一陣驚慌；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領導，見她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於是低聲向陳東萊解釋：
    “股權置換的決定，之前已經向地委領導請示過了，上麵也沒什麽反對意見；至於現金入股，聽說是袁書記的主意，是張文強書記牽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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