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掉了？茶花廠把賣地款花掉了？這是什麽意思？你確定你的消息來源真實可靠？”
    羅耀宗身體前傾，滿臉驚愕地看著對方，仿佛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消息。
    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難以置信。難道茶花集團難道出現了經營困難？他不禁開始懷疑起消息的真實性來。
    艾金鍾看到羅耀宗的反應，心中也有些沒底，但她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確定我的消息來源是可靠的。茶花廠已經和我們合作過數次，雙方都各自有門路打聽消息。”
    羅耀宗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能非常嚴重，於是追問道：“如果這是真的，會導致什麽後果？”
    艾金鍾的眉頭緊緊皺起，她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上的文件，眼裏流露出深深的擔憂。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道：
    “倒不一定馬上就會造成惡劣影響，但茶花汽車公司現在也急需資金周轉，如果一直沒有資金注入，恐怕很難支撐起目前的局麵。”
    羅耀宗聽完，臉色變得愈發凝重。他總算聽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筆賣地款對於茶花汽車公司來說至關重要，原本是柴機廠與茶花集團約定好，要拿出其中一部分為茶花汽車的生產經營補充資本的。可現在，這筆錢竟然被茶花集團私自挪用了！
    看著眼前忿忿不平又有些頹喪的中年大媽，羅耀宗隻得深吸一口氣，安慰道：“你說的情況，我會和康書記如實反映的。感謝你的貢獻。”
    聽到這番話，艾金鍾知道自己今天多半見不到康樂了，好在她還是盡力調整心態，咬著牙說道：
    “有勞羅局長了。柴機廠目前命懸一線，請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同誌引起重視，不至於落到追悔莫及的地步！”
    她說著說著，淚水都快溢出眼眶了。如果今天她向市委告狀的消息傳回廠裏，那麽多半又要被袁向陽打擊報複。
    但是情況如此，艾金鍾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柴機廠承載了她從幼年到中年的大部分回憶，她絕不允許自己坐視大廈崩塌！
    ……
    讓秘書科一名熟悉的女下屬送艾金鍾出門，羅耀宗思索再三，還是沒有直接向大領導匯報，而是主動撥通了柴機廠黨委書記、廠長袁向陽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了好一陣，就在羅耀宗都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柴機廠袁向陽。請講。”
    袁向陽的聲音顯得有些散漫，但其中卻有一股自信心爆棚的氣勢。
    在他的反複要求下，康樂已經親自做出妥協，先是將一直與他作對的艾金鍾踢到了廠工會坐冷板凳，後又把廠長章諶直接調離，安排去夔州區當政協主席。
    去除了兩個刺頭、又強行促成了收購茶花汽車公司的交易之後，他的威望已經攀升到了頂點，成為柴機廠內說一不二的存在。
    羅耀宗知道，這位大佬是老板康樂親信中的親信，論親密程度，甚至比市委秘書長餘亮更甚。
    他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隻得用盡量和緩的語氣問道：“袁書記，我從別的地方得到消息，春城方麵已經提前將兩江口老廠區的地塊進行抵押，相關款項也已經在近日被茶花集團挪用於其他方麵。這件事情您了解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袁向陽有些冷漠的聲音：“艾金鍾又來市委告狀了？小羅，不是和你說了她立場有問題嗎？”
    羅耀宗氣息一滯，強忍著袁向陽語氣中的傲慢，回應道：“關於這件事情的真偽，柴機廠方麵做過核實嗎？”
    他不敢直接提到艾金鍾的名字，但眼下這回避的態度，基本等於是默認了。
    電話那頭傳來袁向陽的聲音：“我當然知道！茶花集團的同誌已經提前告知我了。”
    “小羅，市政府法製辦在和我們兩家廠子打官司，這一點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不盡快把生米做成熟飯，等判決下來了，很多事情就沒法操作了。”
    羅耀宗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他實在是搞不懂某些老一輩幹部的作風—————這簡直是視法律為無物！
    之前簽合同的時候先斬後奏也就算了，現在就連土地拍賣也要先斬後奏，這袁向陽簡直是把自家領導對他的信任利用到了極致！
    他知道袁向陽和自家老板關係匪淺，但信任不能像這樣無限度地消耗————哪怕你想搞違規操作，至少也要給市委這邊提前知會一聲吧？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羅耀宗沉下心來，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袁書記，這筆抵押款項是否正用於茶花汽車公司的生產經營？還是說，茶花集團已經提前將這筆款項挪作他用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小羅啊，之前說好的條件不會變，錢呢，肯定是會有相應的部分交到茶花汽車的賬上……”
    羅耀宗敏銳地察覺出了袁向陽用詞中的異樣：“您的意思是說，這筆錢眼下還沒有打給茶花汽車？那這筆資金現在在誰的手上？”
    “小羅啊，經營企業和持家是一樣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茶花集團的家電業務受市場波動影響較大，急需回籠資金……”
    “鮑經理已經答應我們，一旦恢複盈利，馬上就會向茶花汽車投入資金……”
    ……
    放下電話後，羅耀宗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那片已經逐漸暗沉下去的火紅色天空，仿佛它也在預示著柴機廠未來的命運一般。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強打起精神，試圖驅散那股不斷湧上心頭的疲憊感。
    緩緩地伸出手，打開了桌上那盞昏黃的台燈。燈光亮起的瞬間，房間裏的陰影被稍稍驅散了一些，但他心中的陰霾卻並未因此而減輕多少。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柴機廠的種種問題，尤其是袁向陽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任由袁向陽繼續在柴機廠胡作非為下去，那麽遲早有一天，柴機廠將會爆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雷；這個大雷極有可能引發全省範圍內的震動，給所有人都帶來巨大的影響。
    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催促著他立刻起身前往康樂的辦公室，將柴機廠的真實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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