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書記，現場情況已經到了非常危急的時刻，許多群眾都已經開始計劃步行前往市民廣場繼續進行抗議活動，我們必須盡快做出決策。”
    嶽望北心急如焚地對著電話那頭的市委常委們說道，語氣透出惱怒。
    常務副市長汪千齡毫不猶豫地一馬當先，對著電話那頭的康樂展開了猛烈的攻勢：“群眾的意見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他們堅決要求撤換導致柴機廠陷入困境的罪魁禍首袁向陽！”
    然而，康樂卻似乎並不認同這些的觀點，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冰冷：“那是因為職工們被一些不法分子蠱惑了！柴機廠的工會主席艾金鍾竟然公然造謠，還大麵積散發不實傳單……”
    憑借多年的從政經驗，康樂深知在這種形勢危急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輕易妥協。一旦讓步，就會陷入步步退縮的被動局麵，最終可能會完全喪失主動權，後果將不堪設想。
    汪千齡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冷笑一聲道：“康書記，先不說袁向陽是否接受了春城方麵的超規格接待和色情服務，單就這八百萬巨款莫名其妙地失蹤這一點，就足以將這個瀆職的黨委書記永遠地釘在恥辱柱上！”
    汪千齡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要知道他是從財政係統一步步爬到常務副市長任上的，先後在財政局、國稅局和地稅局都有過任職經曆，是省市公認的“技術官僚”。
    按理說，憑著條線管理的專業性爬上來的幹部，一般很少會參與政治鬥爭。但汪千齡偏偏就是看不慣康樂獨攬大權的霸道作風，因而選擇向江自流靠攏，維護自己在石梁財政問題上的話語權。
    他一席話說完，會議室內頓時陷入了寂靜。副書記張飲冰微微側了側身子，試圖緩和針尖對麥芒的局麵：
    “關於袁向陽的處理問題，我建議不必免職或者處分，可以對他暫時停職，好給群眾一個交代。此外，當務之急是盡快從市財政裏拿一筆錢出來，把柴機廠職工這兩個月的欠薪補上……”
    他作為獨立於康樂和江自流之外的勢力，門生故吏不少，此前為了政治利益，才選擇向康樂靠攏，先後否決了不少市府的提案；眼下見到形勢不妙，又想跳出來當和事佬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長桌最上首的江自流竟然露出了森然的笑容，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張飲冰的發言，直接搶奪過話頭說道：
    “我堅決不同意！如果不能免去袁向陽黨委書記和廠長的職務，並且依法對他展開全麵調查的話，那麽市政府絕對不會向柴機廠撥付哪怕一分錢！”
    他的這番話就像一顆重磅炸彈一樣，在會議室裏引起了軒然大波。電話那頭的康樂聽到後，更是怒不可遏，大聲吼道：
    “這簡直就是把個人的恩怨放在市委的集體利益之上！你這樣做是完全錯誤的！”
    江自流絲毫沒有在意康樂的怒吼：“這完全是為了維護市委市政府的利益和形象！袁向陽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影響了全石梁的發展，我們不能再對他姑息遷就了！”
    會議室裏，康樂的其他馬仔們見江自流如此強硬，也各自表明立場。跳得最歡的當屬陳不平，他站起身來，一臉義正言辭地說：
    “黨性是我們黨員幹部的首要原則，江自流同誌，你可不要忘了，你不僅是市長，更是市委副書記！應該以大局為重，而不是隻考慮個人的恩怨！”
    秘書長餘亮也站出來表態：
    “自流同誌的這種說法，完全就是在公然用市政府的財政權來綁架市委的決策！我對此表示堅決反對！”
    其他排名靠後的常委也紛紛附和道：
    “我們不能過分誇大袁向陽同誌的錯誤。畢竟，在柴機廠的發展進程中，他還是發揮過很多積極作用的。”
    “我很了解向陽同誌，他性格內向老實，做出這張傳單上所述腐敗行為的可能性很小。”
    “應該讓市紀委先行核實，等到有了確切結論，再討論對他的處分問題也不遲嘛。”
    電話那頭，見自己的影響力仍然沒有褪色，康樂的語氣都變得輕鬆了一些：“沒有其他異議的話，我們現在就這次群眾性聚集的處理方案進行表決……”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寬慰自己：禍兮福之所伏，說不定自己還能借著這場市委常委會，逼迫一直硬撐著不向柴機廠撥款的江自流妥協。這樣一來，既不用折損袁向陽這員大將，又能強迫政敵服軟，一石二鳥！
    “我有異議！”
    仍在現場的嶽望北看著眼前沸騰的人群，對著電話怒吼道：“作為一線指揮，我強烈要求各位慎重考慮抗議職工的訴求！康樂同誌，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如果市委今天不撤袁向陽的職，柴機廠的職工絕對能要他的命！”
    一旁的公安局長陳行舟也站了出來。他輕輕拍了拍嶽望北的肩膀，接過電話，沉聲開口道：
    “康書記，江市長，各位市領導，以我們在現場目睹的情況，在數萬名群眾團團包圍的情況下，我局幹警絕無可能強行營救被困在辦公樓內的袁向陽同誌和柴機廠黨委其他成員。我衷心建議市委重新考慮抗議群眾的訴求，以期盡快平息亂局。”
    聽聞此言，哪怕是再怎麽堅定站在康樂一方的市領導，此刻也不禁閉口沉默不語：陳行舟從前可是樂善的手下，與江自流仇怨未解，此刻竟然主動替江自流一方說話，這說明現場的情況恐怕已經壞到糜爛的程度了……
    良久，原先還在試圖保持中立的市委副書記張飲冰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提議先免去袁向陽石梁柴油發動機廠黨委書記、廠長的職務，由市委牽頭組建調查組，對其在收購茶花汽車公司中的瀆職與違紀違法行為進行全麵調查。”
    電話那頭的康樂一時失語。大勢已去，袁向陽是怎樣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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