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總，我必須坦率地說，如果可以隨意裁員，柴機廠的問題絕對不會拖延到現在如此嚴重的地步。”
    陳東萊迅速理解了閻修文的意圖，如果中船工業不能為一萬兩千名職工提供保障，那麽這次收購行動從本質上講就毫無價值可言！
    根據閻修文的要求，中船工業隻願意將柴機廠的規模維持在五千人左右；這意味著超過一半的職工將麵臨強製裁員，從而失去他們的“鐵飯碗”。
    張飲冰和陳東萊對此心知肚明，絕對不能進行如此大規模的裁員。即使是像匯川這樣規模較大的城市，也難以承受七千名員工同時失業所帶來的巨大衝擊；更別說石梁這個剛剛撤地設市的小城了。
    再者，柴機廠的這些職工僅僅因為少發了兩個月的工資，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主動流血犧牲來維護自己的權益；可以想象，如果真的將這些人裁掉，誰能保證下次他們鬧事的規模不會超過今年的清明節呢？
    想到這裏，張飲冰不禁皺起眉頭，他那原本就少言寡語的性格此刻更是讓他沉默了片刻。然而，麵對如此重大的問題，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閻總，七千人的規模實在是太大了。我們石梁市區的人口總共才不過一百三十萬而已。如果真的按照貴司的要求來做，恐怕全市的失業率都會大幅上漲兩三個百分點！”
    張飲冰雖然是曆史係出身，但他平時涉獵廣泛，各種閑書、雜書以及期刊報紙都讀了不少。他清楚地記得，國內有高校曾經做過相關統計，失業率每上升百分之一，犯罪率就會相應地上升千分之六。這意味著就業問題不僅僅關乎個人的生計，更關係到整個社會的穩定與和諧。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保就業就是保民生！
    閻修文似乎對張飲冰的這番勸告完全不為所動。他的臉色已經從一開始的和善中帶著些許興奮，逐漸變得冷淡下來。隻聽他緩緩說道：“飲冰書記，您這是什麽意思？我司作為一家需要承擔社會責任的央企，自然明白就業對於社會的重要性。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可以完全不顧及自身的經營狀況和利潤。”
    他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再者，我所負責的工作僅僅是對在石梁市投資建設萬噸級造船廠的項目進行考察。按常理來講，我本不應該去幹涉柴機廠的收購事宜。然而，由於飲冰書記和黨斌秘書長對我的盛情款待，我才特意向總公司提交了相關方案。事到如今，如果貴市仍然不肯接受我們所提出的條件……”
    話還沒說完，張飲冰便再也無法保持原先冷靜和體麵，身體猛地前傾，瞳孔迅速收縮：“裁七千人？我認了！裁員絕對不是問題，隻要貴公司樂意完成收購就行。”
    站在一旁的陳東萊眼見領導如此失態，心中已然明了，這場談判己方已經輸得一敗塗地。畢竟，石梁市的財政狀況已經糟糕到連區區十萬元的應急預備費都難以拿得出手的地步，與中船工業這樣的巨頭相比，簡直毫無還手之力！在這種情況下，隻要閻修文稍微施加一點壓力，己方恐怕立刻就會陷入極度被動的局麵，甚至可能會情緒失控。
    說到底，輕易答應中船工業裁撤柴機廠員工，最後為此買單的人仍然是石梁市政府。雖然出售柴機廠的股份可以拿到六百餘萬元的現金，這筆錢已經足以為被裁員工買斷工齡、發放失業補助；但石梁柴機廠畢竟還欠著幾大國有銀行將近一千萬的欠款！這筆錢是無論如何都要還的。
    按照陳東萊在方案中的設想，將近一千萬的貸款費用可以通過與各大銀行進行債務談判，從而壓縮掉部分不必要的利息和少量本金，最終用股份出售換取的六百萬元完全償還，從而使合資後的新廠達到“輕裝上陣”的狀態。如果要用這筆錢賠付失業職工，那麽欠款隻怕很難快速還完了。
    閻修文看到張飲冰終於做出了讓步，他那原本嚴肅冷峻的麵龐突然間如被春風吹拂了一般，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那就先這麽定下來了！”明天我們約自流市長到大禮堂見個麵，然後我們雙方簽署一份備忘錄，把合作的框架確定下來。哦，對了，我們還可以找幾個記者來宣傳一下這件事。畢竟人多熱鬧嘛！”
    閻修文心裏暗自盤算著，花六百萬就能拿下一個全國知名的大型工業機械生產工廠，這簡直是太劃算了！盡管這個廠子目前的狀況有些不太好，半死不活的，但閻修文心裏很清楚，這主要是因為經營策略出了問題。
    無論如何，這個百年大廠所積累下來的東西都是非常寶貴的財富。光是那豐富的生產經驗、熟練的技術工人以及穩定的銷售渠道，就已經足夠讓人垂涎三尺了；更不用說柴機廠已經花了十多年建立了相對成熟的銷售渠道。
    可以說，隻要能順利完成裁員，再對柴機廠的產品銷售結構進行部分調整，這個廠子極有可能快速恢複到正常狀況。
    他畢竟是從洪都市副市長調任的副總經理，在業務上與公司內部的本土派存在隔閡；越是有矛盾，就越要用成績證明自己。投資石梁造船廠和收購柴機廠，就是為了通過實績震懾內部蠢蠢欲動的宵小。
    不曾想陳東萊突然拉了拉張飲冰的衣袖，突然開口道：“閻總，裁員可以，但我們也有對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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